丛也决定去墨脱。
不仅是因为张起灵。
他和张起灵不过相处了三天。
若是说他和张起灵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之所以去寻找张起灵，是因为张起灵提前来长沙找了他。
张起灵很奇怪，他既冷硬又柔情，既单纯又沧桑，心处红尘之外，身却又被世俗紧紧缠绕。
他的生命是一个秘密的集合体。
张起灵既然来找了他，丛也便做不到视而不见了。
何况，墨脱这个地方能让张起灵从张家古楼出来，不远万里地前往，定然隐藏着秘密。
丛也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二月红。
二月红听到之时，愣了一下，望着他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摇篮床里的昆仑发出婴儿的嘤咛。
“那么远的地方……”
他轻轻地说，沉默了几秒钟，复而问道：“去多久？”
丛也给不了准确的答案，便只能说：“会尽快回来。”
这个答案让二月红怅然若失。
他和丛也相聚的时间好像不太长。
丛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能强行将丛也留下来。
二月红笑容苦涩：“什么时候出发？”
丛也心里也有些愧疚，他抿了抿唇：“应该就这两天了。”
二月红看着他，叮嘱：“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回来。”
家，一个多温暖的字眼。
哪怕是丛也流浪到天涯海角，总会有一个地方永远等候着他的归来。
丛也会心一笑：“好！”
丛也要去墨脱的事很快就在九门传了一个遍。
丛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张启山最近政务繁忙，却还是亲自来了一趟红府。
“去墨脱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张启山抿了一口清茶，看向了对面坐着的丛也。
府上的丫鬟帮他收拾行李，丛也就悠闲地来前厅接待张启山这么一位贵客。
“找人。”
丛也随意说道。
“谁？”
张启山扬眉，眼中带着惊讶。
什么人能让丛也不远千里跨过雪山高原去寻？
“张起灵。”
这个名字让副官和张启山都愣住了。
“张起灵？”
张启山微皱眉头，他看了丛也一眼，将眼中的情绪压下去，试探地问道：“你去找他干什么？”
副官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张家古楼之行，丛也和张起灵在密室之中共处的三天三夜。
他心口突然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
“有事。”
连丛也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事情。
张启山听到丛也简单的回答，心里清楚丛也这是不想多说，他呼出一口气，胸口的压抑却没有得到半分的纾解。
“墨脱山高路远，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张启山换了一个说法。
这倒不是丛也关心的问题，他懒洋洋地撑着太阳穴，盯着张启山：“我一个人怎么不可以？”
他好歹也是一个身手不错的大男人，难不成还能被人吃了？
虽然说现在的西藏还没有解放，内部政权和社会动荡，但是他有身手有火力还有黄金，怎么都不可能会受制于人。
张启山轻笑，微垂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是我忘记了！你早就不是红府的娇娇公子哥儿了！”
十二年独身在外抗战的生活，丛也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张启山心中酸软一片。
他自己军旅生涯称不上轻松，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人生给他设置的苦难。
可当这苦难哪怕仅仅只是落了一星半点儿在丛也身上，他都接受不了。
丛也这样讨喜的孩子，生来就应该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人世间的半分风雪，都不应该沾在他的身上。
“哼！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娇贵的公子哥儿！”
丛也反驳。
他虽然享受生活，但是绝不娇贵。
到了一定的时候，他比谁都能吃苦。
谁的人生还能真是一帆风顺的？
哪怕是他有钱有背景有能力，尚且都要避不开人世的苦难，更何况是普通人。
丛也对此接受良好。
“我派两个亲兵……”
张启山话还没说完，丛也就知道了他的意图，赶紧拒绝：“别别别！我一个人方便得很！”
见丛也抗拒，张启山也就不再提了。
“到了那边，那可就真是山高皇帝远，全靠你自己了。”
张启山叹了一声，随后说道：“九爷消息灵通，待会儿去看看九爷知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提前有个准备。”
丛也点头：“行！我待会儿就去找九爷！”
张启山望了一眼门外，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一步。”
“我送你。”
丛也站起来，跟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红府门口，迈下阶梯时，张启山正了正军帽，回眸看向了丛也，他的声音带上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软弱，是本不应该属于张启山的软弱：
“丛也，早点儿回来，别像从前一样。”
有了丛也，他便有了软肋。
上次一别十二年。
从前的张启山等得起，但是现在的张启山等不起了。
他怕丛也一去又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到时候便真正是物是人非了。
丛也莫名有些心酸，他点头，看着张启山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突然有一种英雄迟暮的哀伤。
他望了望冬日银灰色的天空，算了算日子，再过一段时间，又要过年了。
今年，他又不能和大家一起过年了。
丛也接着去了九爷的府邸。
“喏，给你准备的东西。”
解九爷不愧是九门之中拥有一颗玲珑心的人。
丛也还没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已经在九爷的桌面上看到了关于墨脱的全部资料。
“九爷……”
丛也感动地看着他。
九爷瞧着他那副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他突然又有些伤感地叹息：“你啊！也不知道每天哪儿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墨脱那么远的地方，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年的时间！”
丛也保证：“我一定尽快回来。”
九爷看着他，问道：“二爷还是没说什么吧。”
提起自己师傅，丛也一顿，点了点头。
九爷眼神柔了柔：“早点回来，别让大家等太久了，都不是年轻人了。”
提起年龄，九爷心中也颇为伤感。
人啊，最抵抗不了的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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