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寒冬，大雪像是有人抓了一把盐，纷纷扬扬地洒在空中，又冷又涩。
而新月饭店内却温暖如春，热闹非凡。
饭店遍地达官贵人，处处歌舞升平，一阵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
丛也和张启山坐在二楼的包厢里，静待着拍卖会开始。
这是丛也和张启山抵达北平的第二天，拍卖会即将在几分钟后正式开场。
包厢之间用屏风和珠帘阻隔，丛也环视四周，除了一楼的普通坐席，坐包间的一共有四人。
除了他和张启山，剩下三个包厢一位是前清的贝勒爷，一位是日本商会会长，另一位则摆放了屏风故作神秘。
他将包厢里坐着的人的身份透露给张启山时，张启山神情略带着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
随着丛也赶来北平的春山堂之人不在少数，新月饭店举办拍卖会在北平又是一件人尽皆知的大事，只要稍微使点儿小手段，得知情报并不困难。
“山人自有妙计。”
丛也扬了扬眉头，目光放在了走上中央高台的拍卖师身上。
拍卖师的声音响起，第一轮的拍卖已经开始。
张启山轻笑一声，没得到丛也的解惑，也不再追问。
新月饭店提前送上了本次拍卖的所有物品。
丛也所需要的鹿活草主要在第二轮，因此这第一轮的拍卖，他和张启山都不怎么上心。
经过丛也的观察，第一轮的拍卖品，大多都落在了一楼大厅普通坐席的达官贵人手里。
坐在包厢里的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看来他们的目的相同，都是朝着第二轮的药材去的。
丛也心中不慌，拍卖自然是价高者得。
黄金是硬通货，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黄金，鹿活草他一定收入囊中。
第一轮拍卖结束，两轮拍卖之间间隔着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新月饭店的小厮和丫鬟，斟茶的斟茶，上点心的上点心，还有艺人在大厅中央表演，以免来宾无聊。
丛也的目光扫视全场，被正对着新月饭店大门的二楼处的包厢吸引过去。
那个包厢在丛也和张启山到达的时候空无一人，现在却整齐地站满了丫鬟和小厮。
穿着白色狐绒长裙的尹新月双手搭在栏杆上，葡萄似的圆眼睛看着丛也，笑颜如花。
丛也一顿，礼貌地朝着她点了点头。
尹新月笑容更甜，撑着脸颊，朝着他招了招手。
丛也干脆收回目光，不再往那个方向去看。
然而张启山却顺着丛也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自然也得到了跟丛也同等的待遇。
他皱了皱眉，问：“那就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尹新月？”
丛也颔首。
张启山抿了一口茶，目光不再向尹新月的方向看去。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
第二轮拍卖开始。
拍卖师摇曳生姿地走上了高台，神色揶揄，眉梢眼角娇嗔的风情：
“接下来，我们拍卖的规矩就要变上一变了！”
张启山微蹙眉头：“他们在搞什么？”
丛也摇了摇头：“静观其变。”
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好奇询问。
等卖足了关子，拍卖师才为大家解开疑惑：
“第二轮拍卖，新月饭店将使用盲拍的形式进行。”
盲拍？
张启山表情微变。
盲拍便是将本轮的三味药材全部放在同样的盒子里，让人猜不出里面究竟是哪味药材。
他们想要鹿活草，但是他们不知道鹿活草会在哪一个盒子里。
他们必须拍得本轮全部的拍品，这样一来，所需要的资金就是天价。
拍卖师的目光看向了包厢里的张启山，张启山心中难得生出了些不妙。
“本轮的拍卖还与西北彭三鞭先生和我们新月饭店尹新月小姐的联姻有关，如果彭先生能拍得其中一样，就把这样东西当作彩礼。”
春山堂的消息果然没有出错。
丛也轻咳了两声，做好准备去看身边张启山的脸色。
张启山正盯着他，脸上带着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风平浪静之态。
“你早知道了？”
张启山心中已有答案。
怪不得丛也会让他扮演彭三鞭，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这个时候丛也怎么可能承认，他立即否认：“我不知道。”
张启山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嘴角上扬的弧度颇为微妙，他重新靠在了椅背上，神态悠闲放松：
“没关系。”
这么大度？
丛也有点儿不信。
张启山这反应实在是超乎他的意料。
拍卖已经开始。
一楼大厅中的达官贵人不过随意叫了一声价热热场子，便销声匿迹了。
二楼包厢中的人开始出手。
率先加价的是日本商会会长。
第二轮拍卖的规矩便是每次加价不低于二十万。
包厢中的人无需出声，只要按响手边的铃铛，新月饭店的人自然会算好每个人的拍卖金额。
一时间，铃铛声响个不停。
日本商会会长所坐的包厢内突然有人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对拍卖师说道：“我们要求点天灯。”
拍卖师笑容扩大：“好。”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伙计，吩咐：“点灯。”
日本人包厢前挂着的四角宫灯被点亮一盏。
“点天灯是什么意思？”
张启山皱眉，看向了丛也。
“点天灯在拍卖行里是包场子的意思，无论这一轮卖的是什么东西，出到什么价格，都由这个点天灯的人来出钱。”
丛也来到新月饭店之前，做足了功课。
对拍卖行里的一些规矩，铭记在心。
“那药材就归他们了？”
张启山眉头越皱越紧。
丛也摇头，站了起来：“他们可以点，我们当然也可以，两家斗灯，价高者得。”
他挑开珠帘，看向了台下的拍卖师：
“点灯。”
宫灯亮起。
日本人脸色微变。
丛也松手，珠帘重新落下，他余光中看到了尹新月越发甜美的笑脸。
他神情不变，坐回了位置。
张启山转了转二响环，起身：“我出去一趟。”
盲拍的形式，他们不得不点满三盏天灯。
依照他临走前手头换的钱，恐怕是坚持不到第三盏灯，他得给九爷打一通电话，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长沙银行尽快把钱给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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