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长沙街道上驶过。
车内，丛也将二月红的事情经过告知了九爷。
解九爷坐在他身边，依旧是一身白色西装，金丝边框的眼镜，温文尔雅。
在日本留学了四年，解九爷不久前才返回了长沙。
他见丛也为二爷的事情找他，没有犹豫就上了车。
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神色莫测：
“二爷从小天资聪颖，且极其谨慎、防患人心，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二爷身上还真是让我惊讶。”
他的一双眸子被镜片遮挡，感叹道：
“二爷对你这个徒弟，当真是深情厚谊。”
丛也听他这话觉得奇怪，但是没多想，认同道：
“师傅对我自然是极好。”
解九爷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了红府大门，便将话咽了下去：
“到了。”
丛也带着解九爷来到了二月红房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师傅，九爷来了。”
“进来吧。”
二月红的声音传来。
丛也皱了皱眉，师傅的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推开门，一股腥气传入丛也的鼻尖，他瞳孔紧缩，立即跑了进去，呼吸都变得慌乱急促起来。
二月红靠在床边，两只手被鲜血沾满。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缀满了豆大的汗珠。
原本他还能忍住咳嗽，可是到了后来，咳嗽根本无法抑制。
咳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胸腔之中更是时不时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师傅……”
丛也的手颤抖地盖住了二月红满是鲜血的手，他在二月红的面前蹲下来，喉头抽紧，声音中带上了颤抖：
“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离开一会儿，二月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转头目光焦灼地去寻找九爷的身影，九爷此时正站在梳妆台前，他用镊子夹起了玉镯，目光在玉镯上来回流转。
“夹在玉中的毒一般毒性都强。”
九爷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走到了二月红的身前，将医药箱放置在脚边，目光沉重地落在二月红惨白的面容上：
“二爷，让我给你号号脉吧。”
丛也赶紧松开了二月红的手。
解九爷的手指探上了二月红的脉搏。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丛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九爷，心脏紧张得都要跳出去了。
随着解九爷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丛也的心也不停地往下坠。
这时候，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显得那么漫长。
片刻后。
解九爷收回了手，目光复杂地从二月红指尖细碎的伤口上划过：
“二爷，这毒已经侵入了你的体内。”
这不是丛也想要听到的答案。
“能不能去除？”
丛也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解九爷的目光从二月红身上落到了丛也身上，沉默片刻：“能，但是极难。”
这毒他前所未见，感染的速度和扩展的速度惊人，毒性更是强到已经开始腐蚀二月红的器官。
“请九爷告知方法。”
只要有方法，无论多难也要做到。
没有二月红的红府，丛也不敢想象，更无法接受。
若是现实中实在无计可施，他就去找神仙求药。
只要能救活二月红，怎么做都可以。
“祛除这毒的药物珍贵难寻，而这毒的蔓延速度太快……”
解九爷看了一眼二月红，未尽的意思清楚明了。
他的意思是，即便是找到药材，若没有在时间内找到，依旧是无用之功。
“药材和时间，都请九爷告知。”
丛也握住了二月红的手。
只要一想到二月红会死，他的心脏就像是到了秋天被轻易揉碎的枯叶，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二月红死。
丛也脑子因为疼痛反而越来越清晰。
解九爷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扫过：“鹿活草，一个月。”
鹿活草是他们所需要的药材，一个月是二月红的期限。
解九爷看着他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稍微松懈了些：
“我刚收到了有关鹿活草的消息，北平的新月饭店一周后会拍卖鹿活草。”
解九爷是商人，商人的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
何况是跟拍卖会有关的消息。
当时的九爷听到之后，就记在了心里，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丛也松了一口气，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有希望，他郑重点头：
“多谢九爷，我们立即前往北平。”
“不行，”解九爷却摇了摇头，说明：“北平新月饭店，非请柬不可入。”
他垂下眼帘，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听到的消息，最终他的思绪停留在一个人名上。
他抬眸看向了丛也，从他的神情中，丛也看出他有了办法。
“请九爷指一条明路。”
解九爷：“山西富商彭三鞭坐火车前往新月饭店，届时必会途经长沙，到时可以趁机从彭三鞭手中，夺得请帖。”
“好。”
丛也毫不犹豫。
解九爷提醒他：“彭三鞭身手极好，一手鞭子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你得小心。”
“九爷……”
眼看着丛也又要道谢，九爷连忙抬手：“九门一体，不用和我客气。”
他是一个商人，他更喜欢投资。
这一次，他投资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丛也。
帮二月红清理了手上的伤口，又开了一副缓解咳嗽的药，九爷告辞，丛也送九爷离开被拒绝。
“你现在好好陪着你师傅比什么都重要。”
二月红闻言抬起头。
他的目光和九爷隔空相遇。
九爷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二月红却比谁都清楚。
九爷猜到了。
九爷那样聪明且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二月红叹息一声，被纱布包裹的手摸了摸丛也的头。
这一切太突然了，他反应不过来。
一个月后他会死，这个消息突兀且不真实。
他的心却还是泛起了密密匝匝的疼痛。
摸丛也的脑袋，他没有闪躲，乖巧得不像话。
二月红知道，这跟他中毒有关。
丛也抬起头的时候，二月红愣了愣。
丛也眼眶和鼻头红红的，一双瞳孔浸在水光中，像是一场雨落进了他的眼底，连二月红的心也跟着被淋湿。
“师傅，我一定会拿到鹿活草的。”
“你别担心。”
他将二月红的手拢在掌心，脸颊贴着他的手。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二月红眼眶泛酸，深吸一口气，逼回了眼中的晶莹。
他手腕突然一湿，二月红看着丛也漆黑的发顶，丛也的眼泪烫进了他的心底。
他真想陪着丛也。
他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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