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话说完,我就犯了难:这货厢车上四条命,我该怎么办?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若不把他们干掉,恐怕这追杀的事还会继续,如果把他们干掉……我难道就真的要成为个刽子手么?
遇到这种情况,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组织要搞出一个不为人知、暗无天日的铁牢。不然,这些烫手的热山芋要放到哪里去才好?
我在路边买了两瓶矿泉水,扔在副驾驶位子上。从小窗里看了看,这些人还都没有醒。便先在路边的一个ATM机处取了钱,然后把车开到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这地方,大概是在青浦区和松江区(都是上海西边的两个区)的交汇地带,一条小路、一座小桥,然后就是杂草丛生的大片荒地。看起来应该是某个房地产商拍下了这块地,却又不作开发,只坐等土地升值。
我先拧开瓶矿泉水,找块破布沾湿,把可能落下指纹的地方全都擦了一遍。恰好从手套箱里找出一包玉溪,就坐在驾驶室优哉游哉地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作了些布置。
看那些家伙还没醒,我又从随身背包里摸出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了好一会儿,那四个家伙才慢慢醒转过来。
不用想,这些家伙一醒,接着就开始猛砸车厢。赤鹰更是凶狠,一脚就把货厢与驾驶室之间的小窗玻璃踢碎,破口大骂。
我慢悠悠地道:“哥几个悠着点。好好在这里面凉快凉快。我先走了!哦,这地方周围都看不到人。估计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等着活活渴死饿死吧。”
“你个小王八羔子!”赤鹰把嘴对准了货厢小窗大骂道,“老子要是逮住你,非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你不敢动手杀人,就把我们扔在这,你以为这就不是杀人了?老子死在这,你他妈一样蹲班房……”
我“呵呵”笑道:“我当然知道,把你们丢在这里渴死饿死,也是故意杀人了。唉,我这人就是心慈手软,不像你们这么手辣。这样吧,我给你们个机会多活一阵。”说着,用破布包了手,将另一瓶矿泉水扔进小窗里去。
“不过,我今儿没带钱,”我继续道,“就买得起这么一瓶,对不住了,你们四个商量着分吧。”
货厢里沉寂了半分钟之后,瞬间炸开了锅。几个声音嘶吼着、咆哮着,为了抢那一瓶水,每个家伙,不管身上有伤没伤,不管搏斗能力是高是低,都拼上了全力。货厢里传来激烈的殴斗声。骨折声持续响起,看来赤鹰这次算是大开杀戒。但是他毕竟身上有伤,所习的又是跆拳道一系的腿脚之术,在这货厢里施展不出真正的威力,另外三个家伙估计也是在下意识里结成了联盟,一致明白必须要先干掉赤鹰这家伙,否则水没抢到,命就没了。
当赤鹰和其他三人的惨叫声像是交响乐一样交织奏响的时候,我则拎着自己的背包,一步步地走出这荒地。约摸走了四十五分钟,找到一条像样的路,戴好墨镜口罩。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到了路边一个破破烂烂的杂货店,问了一下附近的路名,然后用公用电话拨通110,道:“喂,警察吗?我要报案……对,打架斗殴,可能还劫车……嗯,总共四个人,好像分赃不均打起来了……不知道,看那个架势,很有可能出人命啊,麻烦你们去看看吧……嗯,地址在张朴支路那边,好像叫后村……我也不清楚,我也是路过的啊……”
听到电话里问我的联系方式,我直接说了句再见,便离开了这个杂货店,那老板还一愣一愣地看着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在货厢的赤鹰等四个人,谁也逃不掉干系,都是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的嫌疑犯,拘留调查逮捕审判,没有四、五个月结束不了。而且就我在车里故意布置的几个疑点来看,说不定警察会认为这个案件是团伙流窜作案,案情重大复杂,那样的话办案期间甚至可能搞个一年多。在这段时间里,我都不用再担心这些家伙再来找我麻烦,若是这些家伙都能被判进监狱,那就更理想了。
我从背包里摸出之前的那个小本子,翻了几页,在“赤鹰”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叉。
赤鹰这名字的前一页,写的是“李芊羽”。我盯着这一页纸,怔怔出身神。
一路打车到了松江区的大学城。我问司机道:“师傅,到三新北路文翔路附近停下。”
下了车,目送司机开远,我才慢慢地晃悠到附近的一个垃圾回收站。
这个回收站规模不小,主要依靠松江大学城过活。松江大学城总共有六所大学,基本都是本科生。我的本科四年也是在这里度过,所以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学生们花的不是自己赚来的钱,又不懂得珍惜东西,所以各种生活垃圾不计其数,足以把这个回收站支撑起来,特别是到了这毕业时分,回收站的人更是在大学城沿街摆摊,低价收书籍纸张,狠狠地大发一笔。
走进回收站,果然见那破书堆得像是小山一样。我走到角落里的一间小房子处,探头望了望,一个留着长发的中年大叔正在抽烟翻杂志,便敲了敲玻璃,道:“大叔,我来收点东西啊!”
那大叔抬起头来,眯着眼望着我道:“收什么?”
我进了屋,先递上根玉溪,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颗,抽了两口,借着这机会抬头瞅了一圈,才道:“收几个证,有没有?”
那大叔警惕地看了看我,道:“什么证?”
“学生证、身份证呗。”
“哪有这东西,没有没有,”那大叔一听,连忙摆手。
“嗨,大叔,您别蒙我啦,我又不是来钓鱼的,”我压低声音道,“我是赵老板的朋友,他让我来的。”
“赵老板?”
“是啊,要不是赵老板让我来,我哪敢直接来找您呢!”
那大叔听了这话,口气才缓和了些,道:“要是这样,你等等。”说着,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破纸箱子,里面果然装着大把大把的学生证、身份证。那大叔向我道:“你要啥样的?”
“这个,还是我自个儿来挑吧。大叔,价格上……虽说一直是那个价,您看能不能给我打个八折?”
“八折?”那大叔一听就恼了,“不行!最近这事儿查得严,要不是看在赵老板面子上,我非得给你加价不行!”
“还是原来那价?”
“对!身份证两百一张,学生证一百一张,不要拉倒!”
“我要,我要,”我连忙道,“这不是和您商量商量嘛,您要是不愿意,我还是原价收,好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乐道:没想到这大叔还真配合,这么容易就把市场行情问出来了,倒是省了不少嘴舌。
“成,你自个儿挑吧!”那大叔说完,便不再搭理我。
这大学城里几万个学生,每天丢的证件自然不少。这些证件最后的归宿,大都是进了回收站。在回收站上班的人分拣垃圾的时候,会把证件都挑出来存起来,高价出售给别人。比如房产公司,他们拿了身份证去伪造购房合同,造成供不应求、销售火爆的假象,把房价炒得虚高;再比如证券公司,很多在股票里坐庄的人,用收来的身份证开户,来回对倒股票和资金,借以控制股价。还有许多在逃的人,为了隐姓埋名,也从回收站收身份证。
这张小小的卡片,简直是妙用无穷。
若是你丢了身份证之后,莫名其妙接到电话,向你推销理财产品或者商铺房产,说不定你的身份证,就被妥妥地“借用”了。
我把箱子里的各种证件一张张掏出来翻看,有男有女,基本都是洋溢着年轻活力气息的脸庞。挑了一整圈,选出三张身份证,两张学生证,都和我的样子都有些许相似。
我还要为萧璐琪挑选几张身份证,但是美丽到了她那个级别,着实不好选容貌相近之人。挑得满头大汗之后,才勉强选出两张,一张上面的名字是“陈丽勤”,人如其名,长得也是相当水灵美丽,特别是眉毛、鼻子,和萧璐琪倒颇有相似之处。另一张的名字是“刘忻月”,在脸型和发型上有些神似,不仔细看的话基本没有破绽。
这两个女孩的学生证也在箱子里丢着,估计是把挎包整个儿都丢了,这里的资料才会如此整齐。
选毕,我摸出1500块钱,递给那大叔。他见我选了这么多,生意爆棚,自然合不拢嘴,嘿嘿笑道:“我说小伙子,你这是犯了多大的事,要弄这么多?”
我冷了表情,道:“大叔,钱揣在口袋里还不算完,得有机会花才行。少知道点,活得健康。”
那大叔见我突然变了脸色,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头,吓得连声道:“晓得、晓得。”
我抬头望了望刚刚吐烟圈时看到的“营业执照”,法定代表人那栏写的“赵中华”三个字,换上一幅微笑表情道:“大叔,等赵老板来,也别提我来过这里的事儿,现在这世道,不太平。走了啊。”
大叔见我笑得这般诡异,更加胆颤。连声道:“明白、明白。你慢走。”
我点头出门,离开了回收站,向大学城走去。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不禁感慨,没想到,时隔许久,我又以一种别样的身份,回到了这里。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堪称我的“主场”、乱象丛生的地方,无疑是眼下最好的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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