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快晕厥的当口,耳边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踏地声,由远及近,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握了上来,捏住了我的手,与此同时,那烂泥也猛力地向上翻滚起来。幸亏加上了这只手的力道,三方一起用劲,头顶的李芊羽和萧璐琪终于从泥里脱出,在重力牵引下,双双砸在我胸口上,巨力传来,肋骨咔咔作响。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刚才那一口被高气压憋在肺里、已经把我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气,总算吐了出去。这口气如果再吐不出来,恐怕我的肺真的要在内部炸开了。但此时我的脑袋仍然嗡嗡的,眼泪也紧跟着飙了出来。
我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把两人推下身去,已经再无力爬起来。只听一个粗重的声音道:“你们是谁?”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女鬼的声音响起,道:“爹,他叫林佑!”
“林佑?什么玩意儿?先把这几个人拖走!”
话音刚落,我的脚踝就被那只冰凉的手握住。这男人力道极大,拖了我的身体便走,我的外套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此时T恤也已被撩起,**的背部在地上摩擦着,这定是要皮开肉绽了。奇怪的是,却几乎感不到疼痛。
这男人又道:“把另外那个,也拖上!”
那女鬼“嗯”了一声,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接着她道:“爹,这是两个人!飞娜拖不动!”
那男人转身回去拖李芊羽和萧璐琪,我的脚还在他手里,被他拖得在地上原地打转,一阵天旋地转,我终于忍不住,大声骂起娘来。
这男人喝了一声,顺着我的叫声便踢了过来,正中脑壳。这一脚实在不客气,我当即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悠悠醒转时,眼前模糊一片,隐隐有火光传来。浑身燥热,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很高,比干蒸的桑拿房好不了多少。
这是在哪?刚刚那一男一女,到底是人是鬼?我努力地爬起来,却发现身上捆着绳子,根本无法动弹。这根绳子上传来重重的臭鱼腥味,令人作呕。
那个女鬼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爹!他醒啦!”
我嗓子干得几乎要冒烟,用尽力气说了句:“水……水……”
不一会儿,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流进我的嘴里,我吸吮了两口,沁人心脾,妥妥的正牌山泉,还有点甜,禁不住大口吞咽起来。那女鬼此刻温柔地道:“哎呀,慢点喝,小心呛到。”
她这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我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周围的陈设还是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只依稀辨出一个破败非常的桌子上,摆着个碗,碗沿上一点火苗,一跳一跳地燃烧着。再远处还有些红漆的家具,也都已经非常古旧,而且总感觉好像有些肿胀,似乎是在水里泡过很久。
我身边蹲着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大,短发过耳,但是没有垂到肩上,蓬松着很是凌乱,但掩不住眸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娟秀灵动之气。五官都很精致,特别是嘴巴,不大不小,微微上翘着,很是好看。她眨着眼睛,带着好奇看着我。
她的这双眼睛晶莹剔透,瞳孔很大,在火光的映射下甚至能隐隐映出视网膜的颜色,犹如宝石,熠熠放光。这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是了!这眼睛,这头发……她就是那天我潜水入海时,遇到的那个突然消失的女鬼!
我费力地开口道:“你……你是谁?”
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皱着鼻子,手在脸前挥了挥:“哎呀!不是都告诉你,我叫李飞娜了么?你叫林佑?嘻嘻,很好玩的名字哩!”说着说着,她就把自己给逗乐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名字有什么可乐的。
我问我这身上是什么东西?
“这是鱼皮啊,很结实吧?以前飞娜调皮,也被爹爹这样捆过呢!”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道。似乎完全没觉得把我这样绑起来有什么不妥。
我之前确定了这姑娘就是我和赵辰所遇之女鬼,不知道她是何来头,尤自恐惧她不利于我。此刻见她一脸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便也不再紧张,只道:“请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愣了一会儿,道:“这是我家!”
我心中苦笑,看来问这姑娘,怕是问不出我想知道的事情,便换了个问题道:“和我一起下来的,还有两个人,现在在哪呢?”
李飞娜把手指点在太阳穴上,作思考状,道:“好像被爹带到他房里去了。”
我紧张起来,连忙道:“你爹把她们怎么样了?”
“有个姑娘死掉啦,我爹要把她拉去葬了吧。”
“等等,她没死,别、别葬,别葬!”我知道她说的定是萧璐琪,生怕他们不晓得内情,把萧璐琪当成了死尸。
“没死?都没气了,还没死哦?”李飞娜脸上带着天真的笑,看着我道,“瞧你这般紧张,你很欢喜她们俩?是你娘子?”
我心说萧璐琪我自然是喜欢的,至于那个李芊羽,若不是她装波伊兮兮地让我觉得她控制住了萧璐琪,我巴不得把她留在那烂泥里,但现在可不是辩解的时候,连忙道:“那个看起来像是死了的姑娘,是中了毒,成了植物人,千万别葬,她可能还有救!”
李飞娜听我这般苦苦哀求,站起来道:“好吧,我去和爹爹说,让他留着那姑娘。”说着,一闪身,风一样地出去了,这移动速度,让我目瞪口呆。
喂喂,能帮我先解开身上的绳子么?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就不见了踪影。也罢,估计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我作为一个陌生来客,肯定不被信任,绑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希望这李飞娜的爹,也就是那个力气很大,还踢了我一脚的莽撞汉子,千万别见萧璐琪貌美、一时按捺不住让她当了李飞娜的小妈才好。
我蹭着墙,勉力地挺起身来。之前在那潭烂泥里,怕是使脱了力道,此刻腹部的肌肉酸痛无比。好歹坐了起来,四下打量,发现这个地方,似乎以前被海水浸泡过,古旧脱落的墙上嵌着一些海洋贝类的壳,看起来应该是一种以腐蚀岩石筑巢的贝类——海笋,也就是平时我们说的象拔蚌。这么看起来,我所在的这个房子,以前竟似在海中浸泡过许久。
如果说我是从寒穴泉的干涸泉眼处跌落,经过了烂泥下面的孔洞,进入大金山岛的山体内部,这地方,莫非是……莫非就是古代的康城?
这个想法也许听上去极其匪夷所思,但是对我来说,却没有超出我的想象力。事实上,我之所以敢让李芊羽跳进寒穴泉的泉孔里,就是基于蒋南和赵辰在此间生还之后的叙述:
蒋南说他掉进去以后,被污泥吸了进去,接着身子慢慢移动,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推动他。赵辰说她遇到了鬼,这些说法都让我觉得其中蹊跷很多。
装神弄鬼的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从科学角度出发,在污泥里,唯一能不接触你就能拖着你走的力量,只有地球引力。所以蒋南的身子慢慢移动,其方向一定是向下,或者说是向着地球中心的方向。这样一来,他的头能够露出泥面,说明这个洞穴里,污泥下面,有一个孔洞。他说他喘了几口气就笑了起来,考虑到当时那个情景,恐怕不是因为他真的想笑,而是吸入了一氧化二氮,这种气体也叫笑气,被牙科医生用来做麻醉剂,吸入之后确实会忍不住笑出来。
蒋南没有说他遇到鬼,但是赵辰却很确定地说她遇到了。这说明当时有第三个人在场,而且是个女人。这女人因为笑气的缘故,也笑了出来,但是蒋南当时迷迷糊糊的,他以为只有赵辰在笑,但是赵辰自己知道,除了自己的笑声,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笑。
综合上面的分析,我在听完了蒋南和赵辰向我的陈述之后,就得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洞穴下面,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而且下面还有人。现在我亲身冒险,到了这里。回想刚才的惊心动魄和奇异的濒死体验,可以说,我纵身下洞的疯狂行为,已经不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是“大胆假设玩命求证”了。
幸好这次玩命还是有结果的。起码杨滔他们不会看到尸体在烂泥里浮起来,多半觉得我们已经嗝屁了。我摇摇脑袋,那坨烂泥还在胃里翻腾,摩擦着胃壁,一阵阵火辣。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屋子,总带着些古风的味道,就是一个与现代社会隔绝了几百年的古代空间似的。
难道,李飞娜和她爹爹妈妈,还有这里可能存在着的其他人,都是……
都是在一个失落于现代文明的海底古城里存活了八百年的遗民么?
正这么想着,李飞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李芊羽。她看起来精神很差,大概也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原本扎着的头发,此时已经披散下来,上面脏兮兮的都是污泥,身上也不例外。
李飞娜一进来,就指着我道:“喏,你相公在这呢。”
李芊羽进来一见我,便跪扑过来,抱着我道:“相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接着附身悄声道:“配合一下,不然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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