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如果陈子奇放开了手做这件事,后面有很强的后台撑着,那恐怕找些死了也没人管的人来制作活死人,岂不也是很容易的事吗?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独自闯荡的站街女灏灵。离开了家乡和亲人,在外面的世界里,几乎每个男人只关注她的**,若她被人害死街头,抛尸荒野,又有几人会关心、会过问?像她这样的人,这世界上俯拾皆是,不可胜数。
等我们返回山顶,辛晓鑫和李芊羽两人还抱作一团,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杨滔说敌人已经被搞定了,却见他二人如此心惊胆战,不敢提老虎脱笼一事,唯恐再添忧虑。只让明莹带着李芊羽走远些,别一惊一乍地妨碍了我们救人。
没错,当务之急,是救出赵辰和蒋南。但是这深洞之下,诡异莫测,不但磁场干扰通信,更像是有什么怪物潜伏着一般,竟能把军用的攀岩绳索弄断。真不知道两人在下面生死如何。
我拿起断裂的绳头,仔细瞧了瞧,道:“从这绳子断口来看,是被什么力道生生拉断的……难不成这些偷袭我们的人,早就埋伏在下面?”
杨滔哼了一声,走到那枪手的尸体旁,捡起手枪递给明莹,道:“我下去看看。”说着,把我手里的绳子和地上的绳子接在一起,打上死结,从旁边的大树上绕了一圈,系在腰里。我摇头说这样不行,虽然看起来,你是用了两条绳子,但其实受力的还是一条。
辛晓鑫把李芊羽安顿到远处,走了过来,听我这话,突然冒出一句:“能不能……做成个动滑轮?”
我眼前一亮。不愧是后勤部长,对道具制作确实独有见解。更不迟疑,便四下寻找可以固定的位置起来。
辛晓鑫刚把绳子系在旁边凸出的石头上,忽地,那孔穴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十分轻微,但着实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个女人的笑声:“嘿嘿嘿嘿……哈哈哈哈……”这笑声听起来十分凄惨,似是苦笑,里面带着绝望……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微弱惊悚笑声吓了一跳。听这声音,却正是赵辰发出的。虽然我在心里庆幸她还没死,但是这孔穴里实在太过古怪,如果杨滔下去,也和蒋南一样上不来,那救援计划就彻底中断,他们三个也就要永远地葬身在这暗无天日的恐怖洞穴里。
辛晓鑫看着杨滔道:“这……这什么情况?你还要下去?”
杨滔接过绳头,道:“废话!去年《士兵突击》你没看过?就我以前纵队事迹改编的。不抛弃不放弃,这是我们的信念!”
我被他这段话触动了一下心灵。辛晓鑫的说话,其实也是我一闪而过的念头。确实,像我这样从小生活在温室里、从来没当过兵吃过苦的读书人,是很难理解那种困境中互扶互助的军人团队精神的。想到我以前在面对困难时,曾经还动过把明莹扔在海鲜仓库的密室里一个人逃走的念头,听了他这番话,着实惭愧不已。
杨滔二话不说,把绳头往军用腰带上一穿,递了给我。辛晓鑫也走过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件T恤,扯成两截,分我一块。我们俩把布头缠在手臂上,绳子在布头上绕过几圈,勒紧。杨滔看了我们一眼,握紧来复枪,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孔穴之中。
拉扯的力量从绳上传来,幸好是用了动滑轮原理,让绳子的耐受力增加了一倍,也省了一半的力,我和辛晓鑫拉着还算轻松。绳子向下放着,忽地一沉,我连忙向前送了送,缓冲一下拉力,生怕绳子又会断掉。幸好,绳子再没有动过,虽然轻了些,但仍有力道。说明杨滔还挂在绳上。过不多久,一个吱吱啦啦的声音响起,明莹四下寻找,却发现是杨滔包里传来,正是那个对讲机发出的。我们都是一阵激动:另一个对讲机,被蒋南带了下去,此刻这边的这个响起来,莫非杨滔已经找到了蒋南?
明莹抄起对讲机,按下按钮道:“杨空,能听见么?”
对讲机里传来杨滔扭曲的声音,极其微弱:“数20个数,往上拉!”
接着,绳子一松,杨滔已经解开了绳子。我回头向辛晓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前走走,把绳子多送下去些,给杨滔足够的腾挪空间,把绳子系在伤员身上。
绳子重新系紧,现在比刚才的重量重了些,掂起来应该是蒋南或者赵辰的全部体重。此时我在心里已经数到了17,再过三秒,绳子上传来几下拉动,便和辛晓鑫一起用力,拉了上来。
拉扯上来的东西,刚一露出孔穴口,明莹便跑了过去,李芊羽也强忍着恐惧,跑上来帮着她把这东西拖到地面。
说是“东西”,因为它黑乎乎的一团,基本无法分辨是谁,甚至连它是不是人都很难确定。明莹解开绑在这“东西”上的绳子,伸手一摸,竟是厚重的污泥,连忙抓了几把,甩掉一些,找到一个边角,扯了开来,才发现是餐布裹着的赵辰。
她的身体刚才被那块超大的餐布完全包裹着,所以刚才很难分辨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也幸亏这块餐布,她都口鼻没有进多少泥,但是明莹摸了摸,说赵空在污泥里陷了太久,此刻呼吸还很微弱,心跳也是缓慢。明莹解下绳子,将她平放,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轻轻按压,帮她心肺复苏。
辛晓鑫拿着明莹递给她的对讲机,呼唤杨滔,但是传来的却又只是滋滋啦啦的杂音。不过既然杨滔还在下面,我和辛晓鑫就不敢稍迟,又将绳子放了下去。
幸而没再出什么意外。先是蒋南、后是杨滔,都被拉了上来。
蒋南也和赵辰一样,全身裹着烂泥巴,臭烘烘的让人无法近身。外套脱了下来包在头上,这也就是他没有窒息的原因。大概是陷入淤泥前一秒做的这件事。李芊羽此刻倒是表现得坚强了些,忍着臭味,把泥巴一把把抓下来,用水给他冲洗,接着有样学样,比照着明莹的手法作心肺复苏。
杨滔的腰部以下也都是烂泥,见他洗过了手,我问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杨滔摇头道:“是个很深的洞穴,下面是个稍大点的空间,全是淤泥。我一开始在泥里摸到一根东西,还以为是他俩,没想到竟然是块连着皮肉的骨头,上面似乎还有毛,应该是老虎或者什么动物的尸骸。后来我找到赵空的露在泥外的头脸,先把她绑在绳上送上来,又找到全部陷在泥里的蒋南,估计再晚些,他就要憋死了。”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沿着孔穴转了转,回忆了一下。对他们说既然人都救起来了,就先回游艇上休整一下吧。
走在下山的路上,明莹自告奋勇背着赵辰,辛晓鑫则背着蒋南。我和杨滔分担了明莹、辛晓鑫的背包。李芊羽则仍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路旁默默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实上,这一路下来,大家都很疲惫,很沉默。许是惊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每个人都到了极限。只有杨滔还有些精神,端着来复枪时刻戒备,生怕那老虎追上来。
惊险事件虽然很多,幸好到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我见气氛沉闷,便对大家道:“其实刚才那个孔穴,历史上有记录,名叫寒穴泉,是金山上的著名泉水。我那天下午,在俞老先生家里收藏的一本绍熙《云间志》上读到:“寒穴泉,在金山。山居大海中,咸水浸灌,泉出山顶独甘冽,朝夕流注不竭。”不但如此,书上还提到宋朝政和年间,华亭县令姚舜明命人汲寒穴水,煮茶款待前来巡视的知州毛滂,毛滂大奇,认为此泉水味竟与号称天下第二泉的惠山泉水口味相等,又派人去无锡取惠山泉并尝,至三四反复,不觉得有何两样,叹曰:“盖有两第二泉矣!”可知此水水质,实属佳品。俞老先生还告诉我,民国时期有人到金山砍柴,还在寒穴泉提水解渴,桶一放下,水即灌满。解放后,部队驻扎大金山岛,不知道是因为过度饮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涌了几千年的寒穴泉水突然枯竭。所以说,这个孔穴,其实大有来头。”
正说着,赵辰突然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是什么,回头去问背着她的明莹:“赵空刚刚说了什么?”
明莹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个字:“鬼。”
旁边的李芊羽一下子慌起来,咬着发青的嘴唇道:“嗯……我、我也听见了……”
我看了看这靓丽可人但是胆小无比的姑娘,笑了笑道:“嗯,其实你们都听错了。她说的是‘滚’,是对我说的。你想啊,她掉进那种腌臜之地,我还说大有来头,她当然让我‘滚’了。”
李芊羽听了这话,舒了口气,依然颤颤巍巍地道:“真、真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把脸转回来,在心里叹气这姑娘真好骗。
其实听了赵辰那句话,我心里也是毛骨悚然。
她确实说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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