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道:“其实你怀疑辛晓鑫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第一个冲到了李宇波房门前,我们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知道那个房间的门到底有没有反锁。其他说白了都是你的推测,是不是?”
明莹垂下头想了想,道:“确实。但是谁都可以是凶手,唯独他不可以。”
我扬起眉毛,问为什么。
“如果他是杀人狂,那我们都会不得好死!”
我吓了一跳,连忙道:“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就罢了。杨滔有枪,赵辰功夫不赖,为什么你这么肯定辛晓鑫能把我们全干掉?”
明莹说:“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的小命都在他手上,如果他有问题,我们必死无疑。”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里面的道理,在心里点了点头,但嘴上仍然道:“不过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莹看了我两眼,撇了撇嘴,便不再多说,只起身告辞。
我笑道:“让你失望了。”
明莹扭头过去,走了两步停下,道:“你也不是神仙。”
我苦笑说是啊,她便走出去了。
确实,明莹的推理并非空穴来风。那个门到底锁了没有,当时我们都没法判断。但是我却很清楚,那个门是锁着的,因为我从李宇波房间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曾经扭动过门把手,还记得么?那个门把手发出了咔哒一下的轻微响声,说明那之前,锁舌确实是被按下去了。门被赵辰踢开,锁却仍然是锁着的。
我其实已经大致推断出整个事情的真相,只是这个真相,现在还不方便对他们说出来。既然李宇波已经不在了,我只能顶替他的位置,作为这个小队的顾问,帮着他们继续探索那古康城和西施墓的秘密。
这么想着,我跳下床,把门锁住,又搬来一张椅子,顶在把手处。
说实话,我还是怕的。我不想死。
第二天早上,辛晓鑫为我们准备了早饭,边吃边说今天要去金山岛上探查一番。我说我告个假,另外有事。杨滔很严肃地问我是什么事。我说要去查证一下那两个故事是什么,必须去一趟万寿寺,你们去金山岛的话,回来把情况和我说一下就行了。有没有房门的钥匙,给我一把。
昨天晚饭时,李宇波曾经提过这两个故事的作用和他因此被追杀的情况,杨滔知道此事与寻找西施墓有关,便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饭毕,我便背上背包,向万寿寺走去。昨晚李宇波说过,那个专门研究古康城历史的神秘民间组织,为首的人,就是金山区万寿寺的高僧。
万寿寺,建于宋淳熙六年(1179年),是上海最古老的寺院之一。万寿寺原为三国时期的东吴大帝孙权赐建。历史上曾几度毁于战火,又几度修复。改革开放落实宗教政策,金山区政府将其移地重建。现在的地址就在金卫村1148号。离我们的住处不远,大概只有1.5公里,散步的速度也只要20分钟就到。
到了寺院,发现它正在修建一些新的房屋。心想这里人生地不熟,得先找个人问问,忽见一个与我差不多同龄的小沙弥从旁边经过,便叫住他问了下,才知道这里正在改建上客房、方丈室。
我捧出兜里揣着刚取的1万块钱,对小沙弥说我的家人曾和本寺有缘,想要捐点功德,不知能否和方丈大师见上一面、结个善缘?
小沙弥听我说得恳切,手中又是一把红艳艳的真金白银,答应帮我去问一问。须臾,他转回来,见我站在树下,走过来,用手摸摸脖子,对我道:“阿弥陀佛,施主,主持今日出访去了,不在寺内,怕是要让施主失望了。”说罢,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我连忙还礼,道:“那我便在寺内住着,等方丈法师归来,再行遏见。”
小沙弥见我十分有礼,很不好意思地道:“施主一心向佛,素心可鉴。只是现在上客房均在修缮,实在无处让施主歇息。况且主持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施主也无需久等。佛曰万事因果,一切皆缘,若此次无缘得见主持,来日方长,尚有机会。若施主想要连日拜佛,不若……去外面找个旅舍。”
我点头道:“也好。”便告了辞,走出万寿寺。在街上转了一下,找到一个卖床上用品的小店,买了一床被子,一张薄床垫,一个枕头,大包小包地捆了,拎在手里,走回万寿寺。
找了个靠近僧房的僻静的角落,我把床垫铺开,放上枕头,把被子打开来,摊在床垫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低头作冥想状。也不去管其他游客如何用一副观赏怪人的眼神看着我。
过了约摸个把时辰,那个小沙弥正巧路过,见我这般状况,吃了一惊,忙上来问是怎么回事。
我从冥思中被惊醒过来,抬头见是他,忙起身行礼道:“师傅莫要怪罪,在下礼佛心切,一片诚意,生怕在外面住宿,错过了方丈法师归来之期。师傅方才说,万事因果,一切皆缘。在下深以为然,但所谓有何因、方得生何果,若我在此长久等候,这便是因,唯其如此,才能得到参见方丈法师之果。请师傅谅解在下的鲁莽行径则个。”我心知见人说人话的道理,在这复古之风郁郁的寺院之中,小沙弥说话都是半文言带古风的,我也就拿出以前的古文功底,一番长论,和他拽起文来。
那小沙弥听我如此说话,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待我说完,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道:“施主礼佛之心,让小僧钦佩不已。施主少歇,小僧去去便来。”说罢,又是合十行礼。
我连忙还礼,见他脚步匆匆而去,匆匆又回,对我道:“施主见谅,今日住持本在寺中,只是方才接待贵客,才让小僧回绝施主的相见之请。小僧见施主如此诚心,又行禀报住持,住持也闻之动容,便邀施主前往一叙。不知施主能否原谅小僧诳语?”
我听了这话,喜出望外。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刚刚看到这小沙弥对我说住持不在寺中之前,用手摸了几下脖子,这在行为心理学上是一种典型的自我安慰动作,特别是不说假话、不打诳语的和尚,更意味着接下来的话,可能并不真实,说假话让他心里的潜意识感到不安。于是我便用了这露宿街头的苦肉之法,本以为起码要到明天才能奏效,没想到刚过去个把小时就改变了局面。
看来,现在确实世风不古,人心浮躁,那些所谓的善男信女,说是来礼佛,其实还不是为了求那福禄寿财而来?各大寺庙的方丈,定是也见过不少像我之前那样,拿着叠臭钱就牛B哄哄指名道姓要见他的凡夫俗子,早已厌烦,所以大都闭门谢客。现在终于用真诚打动了他,才肯见上一面。
我忙道:“如此,幸甚。烦劳师傅带路。”
小沙弥与我边走边聊,他法号“明觉”,是上海学院1999届的学生,说起来,还是本寺方丈的学弟。毕业后就到这里来,现在是西序的知客僧,最近听说因为他学历高,快要调到东序去做维那(带领寺内僧众熏修,执掌僧众威仪进退纲纪的主管)了。等再混些年头,做上了东序的都监事,或者调回西序做了前堂、后堂首座,那就离住持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看着路边的杂花野草,我心中却在感慨。佛曰众生平等,却在内部也有这样多的等级排列。别说在中国,就是在佛教发源地印度,种姓制度也是一个悬在人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其实在中国古代,自从隋文帝设立了科举制度,还是为下层民众进入上层社会开辟了一个较为公平合理的通路的。而在印度,首陀罗就不说了,单说一个吠舍想要升到婆罗门的阶层,他必须首先双手交叉举在头顶上,不能坐,更不能躺,连睡觉都要站着,就这样坚持二十年;然后再经历水的考验,其实就是浸猪笼45分钟,如果拎出水来你还活着,就能进一步经受火的考验————在火堆里站立30分钟,如果这样你还能活着,好吧,恭喜你,你可以成为婆罗门了。你也发现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目的就是告诉你,婆罗门是天生的、是传承的,你作为人,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成为婆罗门的,就算你牛B到这个程度,估计你也没法传宗接代了,以重伤全残之躯享受婆罗门称号之后,仍然无法把这个称号传给后人。
这就是事实。等级差别,尊卑之分,似乎总是在人类历史上无法抹去。就像我这个**丝,恐怕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完成逆袭,成为高富帅,赢得白富美的倾慕目光,只能在一本又一本的YY小说、一部又一部的肥皂剧中获得一点精神胜利。
那个叫明觉的小沙弥可能想不到,我在这庄严肃穆的佛寺之中,竟然会冒出这么多七七八八的想法。听他的意思,也是想要高升的,但是毕竟浸在佛法至理中年岁已久,他的功利心被消磨了很多。我偷眼望去,只见他颂着梵音佛号,步履轻盈地走在茂林绿灌的小道上,一时间,我对他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禁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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