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寿又开始分下一户人家的粮食。最后,是佃田地最少的胡庄头的小姨子冯氏。她带着两个半大孩子,一共佃了四亩地。其他佃户怜惜她孤儿寡母,地给她选最靠近水源的,耕牛也先紧着她家用——当然,这也有看胡庄头面子的成分在。
不过,这母子三人,对这四亩地伺候得分外精心,不但严格按照宋子苒教的方法,而且更加精细。因此,她的那四亩地,是所有田地中亩产辣椒最多的,达到了一千三百斤!
宋家每晚晚饭后的闲聊时间,就聊到了她。宋子苒就建议,给她定个“劳动模范奖”,除了粮食外,还给二两银子的奖金。
所以,冯氏有幸成为大荣第一个“劳模”。在宋三寿宣布完毕,冯氏自己都惊呆了!像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不大的孩子,她觉得能遇到愿意租佃田地给她的东家,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为了不失去这份田地,她这一年来,比鸡起得还早,比狗睡得还晚,每天十二时辰,她足足有八个时辰都在地里伺候那些新奇的种子。
她这近一年来,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不知道种子能不能适应庄子上的土地,能不能开花结果,能不能达到东家预期的产量。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那四亩地,不但结出了红通通沉甸甸的辣椒,产量还不比别人家的低。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她没想到,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她居然因为产量高,还获得了奖励!
捧着这二两银子,冯氏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眼眶通红,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激动和感谢!
胡庄头的媳妇,大冯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替她道:“三东家,我家妹子是太高兴了,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多谢您和其他东家们的体恤和宽宥。如果不是遇到宋家这样的好东家,她们母子三人,肯定熬不过去年寒冬!晓东、小北,快给东家磕头……”
两个半大小子,没有丝毫犹豫,跪在地上结结实实三个响头,脑门都磕青了。
他们永远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有多无助,多绝望。爹没了,家里的田地没了,房子也没了。娘带着他们去投奔亲戚,却无人愿意收留,也没有能力收留他们。
就在这时候,姨母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娘仨领到了这个庄子,不但有屋子住,分到了田地,还借给他们粮食。当寒冬来临,大雪降落,娘无数次念叨:多亏东家收留,才让他们有片瓦遮身,才不至于是风雪中冻死饿死。
春天开始种辣椒时,他们听得无比细致,记下了所有要点,跟着娘在地里认真劳作,从不叫苦叫累。累得狠了,就想想他们失去一切时的绝望,所有的苦累都不觉得苦了!
四亩地,他们不但分到了四百八十斤粮食,还得到二两银子的奖励。遇到这样的东家,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给东家们磕几个头,他们心甘情愿!
宋子苒赶紧让大锤三锤他们把人给扶起来。她还是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的。
大冯氏看了妹妹一眼,咬了咬嘴角,小声地道:“东家,能不能……能不能把这些银子,给我妹子换成粗粮?”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打去年开始,涝灾、瘟疫、战乱接踵而来,虽说府城没有断了粮食供应,可粮价也上上下下浮动,最高的时候,一斤粗粮要三十文。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时候银子确实不如粮食呢!
宋子苒冲着她们点点头,脆声问道:“你们是要粗粮,还是细粮?”
冯氏连声道:“粗粮,粗粮就行!”
宋子苒按照城里最低的粮价,粗粮五文一斤折算给她们。二两银子便是四百斤高粱,再加上分到的,冯氏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心中无比安定。
摸摸两个儿子的脑袋,冯氏有种想哭的冲动。当初为了给男人治病,她卖了田地卖房子,最终男人还是没救回来。那时候,村里多少人冲着她摇头,说她养不起孩子,说她们母子除了讨饭,只有等着饿死的份儿。现在,她想让那些人看看,她冯桂芬,凭着自己的双手,不但能养得起孩子,还能让他们吃饱饭,将来还能给他们娶得起媳妇!来年,她一定更加努力,不能让这个“劳动模范奖”落到别人头上去!
而其他佃户,也暗暗下定决心,明年伺候辣椒更精心,这个有二两银子的“劳动模范奖”,他们也想当当!
粮食和奖励都分发下去了,佃户们却不舍得离开。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年的暖室还烧不烧?还种不种辣椒和蔬菜了?”
他们不知从哪听说,东家买了温泉庄子,在温泉旁开了不少菜地,种了好些种类的蔬菜。不知道这边庄子上的暖室还种不种,尤其是去年照看暖室的那几家,心情更加忐忑。
做的好,东家是真奖励!去年照看暖室的,几乎都得到了粮食作为奖励。那个寒冬,也只有那几家敢一天两顿吃干的,又不用担心断粮。今年要是不种的话……今年分到的粮食多,不种也能撑过去,不过嘛,还是得省着吃。粮食谁还嫌多?
宋子苒抿嘴一笑,道:“种!不但要种,还要扩大范围。我们准备再增加几个暖室,到时候你们分分,争取每家都能摊派到暖室。今年不光种辣椒,各种蔬菜都种些,尤其是绿叶菜,无论是城里的大户人家,还是酒楼饭馆儿,都稀罕这个!”
胡庄头眼睛一亮,问道:“小东家的意思是——咱们今年冬天种菜往外卖?”
宋子苒点点头:“是的,暖室种植蔬菜的方法,你们应该都会了。你们尽管种,我已经跟‘醉仙楼’联系好了,你们无论种多少,都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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