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密谈后,荆无错便果真十分配合的没有在燕行歌面前提起过琅玥,羽七微微提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这一日是宫中的祭祖大典,也是原计划中动手最好的日子。
“皇兄？可是许久未见皇兄了,臣弟只当太子府里有什么新奇玩意将皇兄绊住了呢。”
热闹的政和殿里,燕行歌一身玄色长袍甫一出现,便惹得众人微微的侧目。
人群中少不得有人议论着。
“听说太子殿下一直病着。”
“可不是呢,这许久的早朝都没见过了……”
燕行歌丝毫没有将这些议论放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背着自己,只怕诸位大人谈论起来说的更难听一些罢了。
“五弟言重了。”
燕行歌摆出一副淡淡然的态度,唇角轻勾,像是十分的看不起燕枫夙的挑衅。
又是这副样子！
燕枫夙只觉得这一幕看的自己双目带火,心里一瞬间有了一丝恶趣味,向前靠近燕行歌低声道。
“不过前些日子,皇兄府上的新奇玩意,我也尝过,啧,那味道可真是销魂。”
他料定了琅玥从自己府上逃回去必定会回太子府,故这一大早的,才会如此气不顺。
眼下,正强撑着要死一死燕行歌,其实他和琅玥本没什么,但是为了看到燕行歌痛不欲生的样子,非如此不可。
以燕行歌对琅玥的看重……
他唇角的笑还没有消失,只见燕行歌狐疑的看了燕枫夙一眼,像是没有听懂他在打什么哑迷一样。
眼瞧着燕枫夙还在不甘心的看着自己,燕行歌只好淡淡的道。
“哦,是吗,五弟开心就好。”
燕枫夙开心就好,关他屁事。他压根就听不懂这货在说些什么？
燕枫夙的表情很是有趣,有片刻的石化。看向燕行歌带着十二分的不相信。
这还是他那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太子哥哥么,怎么就这么忽然的转了性子……
正当他搜肠刮肚的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燕行歌已经抬脚绕过了他,原来是皇帝来了。
百官同着众位皇室宗亲一起,排列整齐的站好。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下面的人便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那双往日不怒自威的双眼中,今日却满是苍凉,还像是隐隐有些疲惫,燕行歌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心里便总觉得不对劲。
这样的一双眼睛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燕行歌,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来上朝。”
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对太子殿下这不是训斥,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偏偏燕枫夙不讨喜,一副抢着为燕行歌开脱的样子,“父皇息怒,纵然是太子殿下这个年纪,玩物丧志也是有的。”
朝堂之上,苏家人的脸色齐齐的黑了一大半。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太子玩物丧志,那这个太子也就离废黜不远了。
这五皇子殿下是找着给太子殿下小鞋穿呢,这瞧着是在求情的话,却有着说不出的恶毒呢。
果然,皇帝的脸更黑了黑。
如此这般处境,燕行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抬眉道:“玩物丧志？”
不知道为何,一旦对上燕行歌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燕枫夙就有些心虚,可能是被打击惯了,但仔细想想这事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燕行歌的模样,瞧着像是一本正经,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他下面的话。
“儿臣不过在府中休养罢了,倒是五弟……”燕行歌轻轻一顿,而后莞尔道:“倒是听说少年人气盛,总是往花街跑。”
他是怎么知道的？燕行歌甚至都不用派人去打听,燕枫夙这个性子,他猜都能猜的到。
“燕行歌,你不要血口喷人！”
“够了！”
皇帝头痛的揉着内心,燕枫夙随机住了口,燕行歌眉宇间带着微微的关心,情不自禁的关怀道。
“父皇这是怎么了,可是圣体有碍,宣太医看过了？”
自从自己许久没见过皇后后……倒是鲜少听到过如此关怀自己身体的话了。
皇后……皇帝一瞬间竟十分想念这个贤惠贴心的女人,这些日子为了宠幸淑贵妃,甚至连十五初一这样老祖宗定下的十分正式需在正宫留宿的日子,他也没去看她一眼。
“朕没事,只是这些日子像是感染了风寒,总不在状态罢了。”
淑贵妃拿给他的药,初一吃确实有效,像是让他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但是吃多了像是上瘾一般。
皇帝终究明白,那药不是让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只是提前透支自己的体力罢了……
或许是因了这个缘故,皇帝看燕行歌的眼神温和了许多,这个孩子,还他娘亲一般善良吧。
“你以后,要把心多用在政事上,你是我燕国的太子,燕国的未来,是要你来扛。”
皇帝的话令所有人都精神一阵,苏家人估计要在心里齐齐的松口气,别看这阵日子燕枫夙在皇帝面前那叫一个受宠,自己家太子一回来还有他什么事啊。
像是体会到皇帝对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皇帝在大殿上如此说,是对他无比的看重。燕行歌正了身子,无比庄重的向皇帝行了一礼。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不知道为何,河灯节之后,本是领着儿孙祭祖,阖家团圆的日子。皇帝此刻却觉得眼眶微微发烫,像是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一旁的燕枫夙看不得这种画面,出口嘲讽道:“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放在往日,他这么说是极为不妥的。可是如今他羽翼丰满,眼瞧着老皇帝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行了,再加上他手里还握着一支奇兵。
燕枫夙的唇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原本算得上清秀的面目上一片邪气。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这两个儿子身上,一个正气浩然,一个邪气不堪。
一龙一蛟……这蛟蛇却妄想着取代龙位。
“朕乏了,就让太子,率着百官,举行祭司大典吧。”
“陛下！如此不妥吧……”
“太子是我燕国未来的储君！有何不妥！”
无人再敢阻挡,燕枫夙脸上慢慢是愤怒之色,怎么这老东西忽然不听话了,看来是要告诉淑贵妃,要加量了。
燕行歌行前,最后向皇帝郑重的行了一个告退礼,瞧着他带着这些人慢慢离去,一直强撑着的皇帝才露出一丝丝疲态,轻声唤着自己身边的老奴。
“高公公……”
“嗳,陛下,老奴在。”
皇帝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皮在打架,他挣扎了一会,像是在竭力保持清醒。
“摆驾……”
高公公觑着皇帝的面色,小心的猜测着,“陛下可是要去椒房殿？”
“不……不,去凤鸾殿。”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凤鸾殿里,皇后正在安静的等着自己,就像以往一般,一个平常的妻子,在等自己的夫君,皇帝的心中就暖烘烘的。
高公公陪在身侧,说是要摆驾,但是政和殿到凤鸾殿的距离,动用鸾驾有些大题小做起来,再加上皇帝也有意走几步精神一些,他便陪着在一旁走着。
“朕这些年,待太子母子如何？”
高公公埋着头,冷不丁的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片为难。
皇帝咳了咳,瞪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说实话！”
“奴才不敢欺君,这些年,奴才跟在陛下身边,倒也看的清楚……”
语气到了这里,微微顿住。
“还记得咱们太子小的时候,粉嫩嫩一团的小娃娃,都说这孩子生来就是像他母亲,和皇后娘娘一样好看。”
随着高公公的话,皇帝也将放远,仿佛真的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来着……
那个时候自己少年天子,满腔意气,一心想要废掉皇后这个世家女,改封以前的淑妃为后。
“虽生下太子,皇后娘娘却整天以泪洗面,娘娘未曾教导过太子殿下什么,太子殿下却为了能够引起陛下的注意……”
皇帝还是慢慢的走着,人人都说太子早慧……其实不过是这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从小就格外懂事罢了。
直至到了最后,这个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的一双眼睛,时刻有着淡淡的疏离。
“朕这些年,委屈他们了。”
说着便已经到了凤鸾殿门前,今日宫中祭祖,官妇诰命们也不闲着,一一到皇后面前见了安。
皇后此刻刚刚打发完那些诰命,此刻正一手撑头疲倦的坐在位子上,门口守着门的宫奴刚想扬声禀报,却被皇帝挥了挥手,止住了。
皇后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下意识的以为是哪家得诰命来朝,一边抬眼看去一边笑着道:“见礼就免了,你倒是会挑时候。”
这一抬目,却正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皆像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一个是少年天子,一个是初为人妻的皇后。
这一眼,对皇后来说,来的太迟太迟了……
“臣妾万死,不知道是陛下驾到！”
皇后连忙提起裙角,急急的跑到皇帝面前,俯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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