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殿下已经派人回蓟都请太医来了,不是么？”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我相信殿下,所以,也请殿下相信我。”
燕行歌看着她掉眼泪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他多想上前抱抱她,亲亲她,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可是琅玥却说:“我不想将瘟疫传染给殿下,殿下明白我的意思么？”
燕行歌再度踏出的步伐生生顿住,他震惊地看着她,身体有些僵硬。
“我脸上很难看,是不是？”琅玥抬手,想摸脸,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停下了,默默放下手,低下了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
“玥儿,不丑。”燕行歌终于从艰涩的喉咙里找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点都不丑。”
琅玥何尝不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她看到过那些得瘟疫的人是何等模样……
“这几日,让羽七照顾我,好不好？”她带着水雾的目光,盛满了祈求。
燕行歌心中狠狠一窒,他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让他连任性的资格都没有。他多想不管不顾地守在她身边,陪伴她,照顾她……
“……好。”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这个字,嘶哑得仿佛不是他的声音。
琅玥闻言,嘴角勾了起来,苍白的面容上添了抹凄艳的美。
燕行歌离开后,羽七便感激地看着琅玥,道:“多谢姑娘。”
琅玥勉力扯了扯唇角,“不用谢我,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羽七动容,诚恳道:“姑娘深明大义,羽七佩服,太医很快就会到花城,届时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琅玥点了点头,轻叹道:“但愿吧……”
但愿太医有治疗瘟疫的法子,她还有大仇未报,不能死在这儿。
“羽七,我睡觉的时候,你拿根绳子,绑住我的手,这样我就不会乱抓了,你也可以安心的休息。”琅玥躺下去,打起精神与羽七道。
“姑娘,你这样睡起来会不舒服的。”
“没关系。”琅玥扯了抹笑,“我倒希望可以早点醒,这样清醒的时间也可以长一点。”
她现在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了,一天难得清醒几个时辰,她很怕,有一天,自己会一睡不醒。
望着琅玥虚弱之际却依旧浅笑的模样,羽七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默了下来。
不一会儿琅玥便睡了过去,羽七依照她说的,拿来绳子绑住了她的手,然而尽管不舒服,琅玥依旧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翌日,羽十三从蓟都城赶了回来,这些侍卫当中,他与琅玥是接触的比较多的,便被羽七叫了过来,一起照料她。
说是照料,也不过是和她说说话,逗她开心一下。羽十三年纪很小,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和琅玥年纪差不多,却显得比她更为活泼,说起那些奇闻异事也非常逗趣,琅玥经常被他逗得‘呵呵’直笑。
燕行歌每每从外回来,都会进屋陪琅玥一会儿,就算她在昏睡,他也会坐在她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她身上的疹子,几乎遍布了全身,又痛又痒,极为难受,常常让琅玥恨不得把自己给敲晕……
燕子晟和太医们在羽十三回来后的第二天,终于也到了花城,太医们匆匆忙忙地便被请到了被隔离出来疫情重地,其中,在太医院声望最高的钟离钟太医则被燕行歌请回了徐府。燕子晟则带领护卫们为百姓分发粮食,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
“姑娘醒了么？”燕行歌带着钟太医达到琅玥房间门口,问羽七。
羽七回道:“刚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下了。”
燕行歌点了点头,转身欲钟离道:“钟太医,请。”
钟太医已年过花甲,两鬓花白,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就算跟在燕行歌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也没有显得很狼狈。只不过从城门口到徐府,他是被燕行歌强行塞入轿子里的,一路上轿子走得极快,将他一身老骨头都快颠散了架。
“殿下,老臣可比不得您年少,这腰啊,都快被那轿子给殿折了。”钟太医语气忿忿地说。
燕行歌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放下了身段,低下头说:“抱歉,本宫太过心急了,太医勿怪。”
能让太子殿下甘愿放下身份低头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钟太医有些好奇,不过他也只是抱怨一句,并不敢仗着自己在太医院的资历就与燕行歌抬杠,太子殿下都道歉了,他若是再顺着杆子往下走,那就太不识时务了。
“殿下,病人在何处？”钟太医道。
羽七推开了门,燕行歌率先走了进去,羽七便与落后几步的钟太医道:“钟太医,请。”
床上,琅玥正昏睡着,对外界一无所知。
钟太医走近,看到琅玥时,吃了一惊。床上躺着的女子,脸上长满了红疹,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化脓结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与肤色,她胸口起伏接近于无,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这位姑娘,染上瘟疫多久了？”钟太医问。
“今日,是第七天。”燕行歌看着琅玥,艰涩道。
钟太医叹了口气,说:“根据太医院整合出来的信息,此次爆发的瘟疫类型在前朝并未有记载,潜伏期很短,只要染上,一天之内就会有反应,而且,会根据患者的身体产生不同种类的并发症,身体抵抗力弱的,抢救不及时就会在一日之内暴毙,身体抵抗力相对好的,可以延长时限,只是最多也不过半月之数。”
钟太医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垫在琅玥手腕上,一面给她号脉,一面道:“这位姑娘……气虚体弱,能撑这么久,也是奇迹。”
“太医,这疫症,可有治疗的法子？”燕行歌急切道。
钟太医神色凝重,“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法子,但是可以采用前人研究出来的法子,先治着,一边治再一边修正,这次疫症爆发的太过突然,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也来不及试验。”
燕行歌眸色沉了沉:“所以,要在这些染了瘟疫的人身上试验？”
“殿下,这是唯一的法子了。”钟太医说罢,扒开琅玥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瞧了瞧她身上的红疹,扭过头问道:“这几日,这位姑娘身体有哪些不适？”
“嗜睡,浑身乏力,起了红疹之后,又痛又痒,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吃了就会吐……”
燕行歌说着,目光一直看着琅玥,眼底的心疼那么分明。
钟太医对于太子殿下看重一婢女的事听说过一些,对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夫给她开过什么药喝？最好把药方给我看一下。”一进屋,钟太医便问道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他得知道她体内现在残留了哪些药性和毒性,才好对接下来的治疗对症下药。
燕行歌便命羽七去将大夫写好的药方拿了过来,供钟太医研究。
这一日,燕行歌一直在琅玥身边守着她。
钟太医命人采摘了些艾叶回来,挂了一些在屋子里,又焚烧了一些,杀菌消毒。之后,他便用艾叶配合其他草药熬了些药汁,给余下的人喝,预防瘟疫流行。
而另一边,燕子晟寻了个铺子,做成粥棚,带着人熬好粥之后,便给百姓们分派过去。
徐大志在听说燕子晟来了花城,心中大喜。现在太子殿下因为忙于处理疫情,没有管他,可徐大志心里清楚的很,只要瘟疫除掉,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届时,他隐瞒疫情不上报,强抢百姓粮食的事肯定瞒不住,所以,他必须找好后盾,八王爷还在封地,离花城太远了。而且,依着徐大志对八王爷的了解,就算他在花城,为了明哲保身,他不会出手相助,说不定还会在关键时候将他当作垫脚石,为自己谋取利益。
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燕子晟身上。
燕子晟施粥之时,徐大志便领着衙门的衙役们前来帮忙。
“参见安南王！”他态度恭敬地朝燕子晟行礼,声音里满是谄媚。
燕子晟也认出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神色却是不屑的。
“起来吧。”他沉肃着脸,并未与他多说话。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终于从皇陵出来,重得皇上信任,下官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徐大志抬起头,神情极为激动,眼底更是泪花闪闪。
燕子晟微蹙了眉,“徐大人这话是何意？”
“王爷！下官一日跟随了王爷,一生都是王爷的人！”
“呵……”燕子晟轻蔑地看着他,奚落道:“徐大人现在不是投靠了八王叔么？怎么,八王叔苛待你了？也是,像徐大人这样风吹两头倒的人,八王叔用起来,想必也不大顺手。”
徐大志被噎了一下,脸色讪讪地,很是难堪,可他却并未放弃,再接再厉道:“王爷说得这是什么话？！下官怎么投靠八王爷,也是为了讨好八王爷,让他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将您早日从皇陵接回来！”
“是么？难为徐大人一番好意,本王受不起。”燕子晟不为所动的说。
当初他落魄之际,那些交好之人个个远离,就连原本看似忠心耿耿的手下也立马投靠了别人,让他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再次给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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