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琅玥所料,接下来的两天,阴暗湿冷的牢房内陆陆续续迎来了好几个与这地方格格不入的访客。
敏锐公主是在挞拔达迩被赶出去后不久到的,被狱卒们挡在了门口。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她抱着汤婆子,目光凌厉,染了唇脂的嘴冻得有些发抖,呵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我们当然知道,您是敏锐公主。”牢头讨好地笑道,“只是皇后娘娘有吩咐,没有她的命令,我们实在不能让你去见琅玥。”
“这样啊……”敏锐公主笑了笑,朝身后婢女示意了一下,婢女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直接扔给了牢头。
荷花鼓鼓的,里面银子的分量肯定不轻,但牢头仍旧是一脸为难,不过好在神色松动了许多。
敏锐公主见状,又朝婢女使了个眼色,牢头手中顿时多了个荷包。
“呵呵……公主这么客气做什么？”牢头笑眯眯地将荷花收了起来,带着一众狱卒让开了路,“公主,请。”
敏锐公主达到琅玥牢房外时,她正在啃肘子,刚卤好的,新鲜热乎。
她看到敏锐公主,笑了起来,满嘴的油,脸色更是红润,相比起来,敏锐公主脸色反而苍白羸弱了许多。
“外面这风刮得还挺大,竟然把你也给刮来了。”
敏锐看向牢房,眸色渐渐阴郁。
铺着稻草的石床上垫了两层丝绒被,上面才是盖的被子,可想而知有多柔软暖和。地面干净整洁,靠墙角的地方是一方案几,案几上散乱地扔了几本话本子。
而琅玥正盘腿坐在毛毯上,她身前是一个火炉,火炉旁摆放了两碟酱肘子,肉香糜烂。
见敏锐公主一直盯着她面前的酱肘子,琅玥很大方地拿了一个,隔着木栏递给她,“公主想尝尝么？”
“哼！”敏锐公主冷哼,目露轻蔑,“你在这儿倒是过得很自在。”
“可不是么？虽然这地方没有自由,可也没有压迫,没有陷害,多好？”琅玥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继续啃肘子。
“若不是太子殿下,你以为你能过得这么好？！来人,给本公主把门给打开！”
看来是见不惯她过得太好,想给她一点教训了……琅玥叹了口气,却不为所动。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门！”见狱卒们迟迟没有动作,琅玥公主身边的婢女催促道。
狱卒们你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硬着头皮上前道；“公主殿下,人我们已经破例给你看了,还请不要再为难我们。”
“把钥匙拿出来,本公主自己开！”敏锐公主朝他们伸出手。
琅玥见状,愉悦地勾起了唇角,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肘子,擦了擦手,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叮叮’的响声在安静的牢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没有钥匙。”琅玥笑眯眯地说。
敏锐公主回头看向她,震惊道:“钥匙怎么会在你那儿？”
“无可奉告。”琅玥将钥匙收回怀里,而后道:“你不就是来看望我的么？现在人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摆摆手,转过了身,背着敏锐公主等人,又拿起大肘子啃了起来。
“公主,请吧。”牢头赔笑着,弯下腰,伸出手,示意敏锐公主往外走。
敏锐公主气得双拳紧握,她看着琅玥惬意的背影,心里的恨意似藤蔓般疯狂滋长,她此次前来明明是想来看她的笑话,羞辱折磨她,可现实却反给了她自己一巴掌！
“公主,咱们走吧,若是被皇后发现了,定会责罚的。”敏锐公主身后的婢女焦急劝道。
敏锐公主狠狠甩袖,“哼！”
她冷哼一声后,在众婢女狱卒的拥簇下出了牢房,外面天色阴凉,寒风凛凛,也不及她面色沉冷。
而此时,牢房内。
牢头坐在琅玥对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欣喜道:“姑娘,还是你有办法,这是公主给我们的银子,足足有四百两！”
“给我看做什么？你们分了不就行了？”琅玥亦是笑眯眯地,递给了牢头一个肘子,“趁热吃,味道真不错！”
“好嘞！谢姑娘！”牢头收好银子,极为爽快地接过肘子,大口啃了起来。
入夜后,琅玥迎来了第三位访客,或者,应该说第三位,和第四位。
“见过五皇子殿下。”琅玥朝燕枫夙行礼道,她看了眼他身后跟着蒙了面纱的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后,心下了然。
“看来,太子对你,真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燕枫夙看向琅玥身后,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琅玥亦勾了勾唇角,她看到燕枫夙身后之人目露妒色后故意道:“是啊,殿下对我的恩宠,真是令我无以为报呢……”
果然,她话一出口,那人就忍不住骂道:“贱婢！”
听这声音,是燕晴柔无疑了。
琅玥淡笑着看她,“郡主,既然人都来了,还蒙着面纱做什么？”
燕晴柔不想琅玥这么快认出她来了,眸色有片刻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在燕枫夙警告的眼神下后退了半步,没有再说话。
见她不承认,琅玥也没再继续追问她,而是转向了燕枫夙,“不知五皇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太子殿正在调查一起婢女被杀的案件,本殿下好奇,就多问了两句,原来,又是你惹的事。”燕枫夙斜斜勾了唇角,语气幽幽,“话说,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你杀了王府里的一个嬷嬷,琅玥,你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呢？”
燕枫夙的目光,极具压迫感,琅玥心口有些发冷,她暗自吞了口口水,强自镇定,嘴角扯了抹笑,“五皇子还真是爱开玩笑,绿叶不是我杀的,这罪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的。”
“呵呵……是么？”燕枫夙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那就当本殿下开了个玩笑吧。”
他看着琅玥的时候,总让她有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极度不安。
直到燕枫夙离开,琅玥都没能从那种心慌的感觉中缓过来。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们说好的,不是吗？杀了琅玥,再来一个死无对证！那就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了！”暗巷之中,燕晴柔仅仅攥着燕枫夙的袖子,厉声道。
燕枫夙甩开她的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阴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我去对付琅玥？死了这条心吧！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葬送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势力。”
“什……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太子为她在牢里置办的东西么？他敢将琅玥扔在那儿,肯定派了暗卫保护,若是让他知道是我杀了琅玥,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燕枫夙冷冷甩手,眸色亦是冰寒。
燕晴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会呢？你是太子哥哥的弟弟,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对你下手？”
“你以为你的太子哥哥是什么人？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还是不染纤尘的世外之人？经历过这么多事,燕晴柔,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可笑？”燕枫夙讥诮摇头,嘴角的讽笑在月色下显得更为寒凉,“琅玥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非你我可以想象,你猜,皇位与琅玥,在他心里,哪个比较重要？”
燕晴柔抖着唇,脸色愈渐苍白,她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也许在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却不敢去相信。
夜已深,月光似潮水般从窗外卷了进来,温凉幽谧。
琅玥缩在被子里,倦意渐渐将她拉入了睡梦中,尽管阖上了双眸,仍可见她眉宇间的淡淡忧色。
其实,燕行歌未曾来看望她,她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当从燕枫夙口中听到他正在为了洗脱她的罪名而忙碌时,瞬间就释然了。
只是,燕枫夙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说她身上背负了很多人命,是无心的玩笑,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
琅玥在送走又一个前来找茬的访客后,有些无聊地趴在案几上,她望着周围冰冷冷的墙壁,突然间就生出了一种孤独无望的感觉。
要是燕行歌一直都找不到凶手,她是不是会被关在这儿关一辈子？
‘咕——咕——姑——’
姑苏鸟叫的声音突然从那扇小窗子外传了进来。
琅玥倏地坐起了身子,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咕——咕咕——咕——’是荆无措传来的暗号,问她是否安好。
琅玥食指弯曲,放到嘴边,吹了个极为响亮的口哨,并朝着窗外喊:“荆大哥,我没事！你直接进来吧,我和牢头说一声。”
窗外没了声音,但琅玥知道,荆无措肯定是朝牢房大门而去了。
她遂将牢头叫了过来,让他去门口将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带进来。
牢头点点头,“我马上就去。”
不一会儿,荆无措就在牢头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荆大哥！”琅玥朝他挥了挥手,并与牢头道,“我与这位大哥有事要说,劳烦牢头帮我看着点。”
“姑娘放心,有人来我立即通知你！”牢头郑重承诺道。
荆无措看着二人互动,神色有些疑惑,待牢头走后,他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姑娘将他们都收买了？”
琅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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