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歌离开后,狱卒们对琅玥完全变了态度,嘘寒问暖地,不仅给她送了厚实干燥的被子,吃穿用度更是与在外时无异。
琅玥不得不感叹,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何况位于太子那个位置上,已不是权势可以形容的了。
翌日一大早,琅玥便迎来了第二个访客。
彼时她正在睡觉,突然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将她惊醒,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刺激感,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咳！咳！”她捂着嘴,闷声咳嗽,冰凉的水珠顺着发梢滴到她脖子里,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她狼狈地抬起头,看向来人,一身艳丽的衣裳,尽管面带倦容,眉眼却依旧高傲,眼底带着盛气凌人的狠厉。
“呵……”还不待挞拔达迩说话,琅玥便冷笑起来,她抹了把脸上冰冷的水珠,甩了甩头,玩味儿地勾了嘴角,“侧妃给我的见面礼还真是别致啊……”
“是你杀了绿叶！”挞拔达迩的话,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琅玥唇边的笑意扩大了,她目带讥讽的看着挞拔达迩,“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把自己当蠢货看待了？”
“你这个贱婢！我要……”
“你要干什么？杀了我？”琅玥打断她的话,冷笑道:“怎么,禁闭还没关过,想再关回去尝尝滋味？”
挞拔达迩神色一滞,摸上鞭子的手僵住了。
“别急着动手。”琅玥慢条斯理地起身,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换上了燕行歌给她送来的新袄子。
崭新的衣衫,新颖的款式,布料上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给她送来的！挞拔达迩暗自握紧了拳,心里的嫉恨怎么也压不下,她被关紧闭的这些时日,太子殿下一眼都没来看望过她！
‘啪！’
鞭子抽在石板上的声音。
琅玥在地上堪堪落稳,回头看了眼她刚才待的地方,一道明显的鞭痕,她眉心狠狠一跳,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一鞭抽在身上,免不了要皮开肉绽吧？
“挞拔达迩,你疯了吗？”琅玥回头,瞪着挞拔达迩。
刚才挞拔达迩一盆冷水将她浇醒,她都没有生气,可她现在,是想要她的命！对于琅玥这么一个惜命的人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你害得我关禁闭,又杀了绿叶！琅玥,是你欺人太甚！”挞拔达迩扬鞭又要打她。
“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皇后关你禁闭是因为你出言不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杀了绿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绿叶？你见过哪个杀人凶手把尸体藏在自己屋子里让别人发现的么？”
琅玥一边吼,一边不动声色地往牢门的方向移动,她怕挞拔达迩一旦发疯,会真的将她给杀了。
她可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能够将挞拔达迩说服,对方要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此时此刻就不会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发难了。
“不是你还有谁？绿叶就是死在你屋子里的,又有宫女作证,琅玥,你还想要狡辩吗？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为绿叶报仇！”
“挞拔达迩,我相信你是真的想杀了我……”琅玥突然笑了起来,勾了半边唇角,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狐狸一样,有种魅惑人心的美。
挞拔达迩有一瞬怔楞,她从不曾发觉,琅玥竟也有如此艳丽的一面。
“但是,你杀我真的是为了给绿叶报仇么？别找这些借口了,你就是嫉妒我,以为杀了我,就能取代我的位置,获得太子殿下的欢心对不对？”
“胡说！是因为你杀了绿叶,我……”
‘哐哒！’在她为自己的辩解的时候,琅玥一个闪身出了牢房,瞬间将门给关上,动作利落地上好锁。
“琅！玥！”挞拔达迩这才发觉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更被她摆了一道！
琅玥好整以暇地抱着双手环胸,看着她尖叫着扑过来,却连门都打不开。
“你放我出去！贱婢,放我出去！”
她尖锐的叫声极具穿透力,琅玥略有些不适地掏了掏耳朵,无奈摇头,“你别喊了,我不是不会放你出来的,我又不傻,把你放出来追杀我么？”
“哈哈……”挞拔达迩怒瞪着琅玥,突然放声大笑,“你是要逃出去吗？逃犯是要被处斩的！等着罢,你也活不长了！”
琅玥撇了撇嘴,幽幽道:“谁说我要当逃犯了？”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啦！救命啊！”琅玥突如其来的大喊让挞拔达迩足足怔楞了半刻钟,她怎么也没想到琅玥会用这一招。
一大群狱卒赶来的时候,就见琅玥红着眼眶,战战兢兢地趴在牢房旁,见到他们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跑了过来。而她所在的牢房里,另一个华服女人正呆若木鸡般站在里面。
“救命啊！这个女人,发了疯一样想杀了我,呜呜……太子殿下啊,我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狱卒们起先还有些懵,一听到琅玥说太子殿下,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将琅玥护在了中间。
“姑娘放心,我们兄弟肯定会护姑娘周全的！”
牢头看了眼挞拔达迩,大声问道:“是谁将那个女人放进来的？皇后娘娘不是有令吗？没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琅玥姑娘,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
一般上头的这种命令,底下的人都是明着遵循,暗地里违背的,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没闹到明面上过。
但今天放心来的这个女人,差点把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好生照料着的人给杀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估计都要提头去见太子殿下了！
“是……是我……”狱卒中,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小声道:“她,她给了一百两银子……”
‘砰——’地一声,牢头一拳打在了他身上,又啐了一口,“娘希匹的！你差点害死了老子和这一大帮子兄弟！”
眼见着牢头又要打,琅玥急忙拦住了,说:“别打了！他也只是想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饶他这一次吧？”
见琅玥为那人求情,众狱卒看她的目光有些变了,牢头与众人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了句:“真放过他？”
“对！不仅放了他,我还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她贼兮兮地挑了挑眉,那副机灵狡诈的模样,就跟市井小混混一样,与众人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
挞拔达迩最后是被轰出去的。
她站在牢房门口,目光怔怔地望着长街空巷,脑子里仍回荡着刚才琅玥和那些狱卒打成一片的画面……
她实在不明白,琅玥为何会替一个差点害死她的人求情？不明白她明明已经获得了皇后与太子的青睐,为什么还放下身段与那群低贱的人交好？
如果琅玥知道她内心的疑惑的话,肯定会嘲笑她,正是因为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皇室子弟达官贵人不将下层官吏与百姓看在眼里,才不会懂得,他们这群人所拥有的力量。
父亲曾和她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指的便是普通百姓,而这舟,便是代指掌握着江山的至高之位。
而且,琅玥更清楚的一点就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往往就是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关键时刻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不过此时的琅玥倒没有想那么多,她确实是有事与他们商谈,是互利共赢的事……
“姑娘,这样真的好么？”琅玥牢房内,牢头与一众狱卒蹲在地上,一脸的愁苦,他为难地说:“若是被殿下发现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怕什么？”琅玥嗑着瓜子,大气地摆手,“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就算被殿下发现了,你们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不就行了？你看啊,银子你们收,锅我来背,多划算的事？”
“姑娘,若是他们真对你做了什么,殿下还不把我们全都杀了？！”牢头有些心动,却还是心存忌惮,没有答应。
琅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大声道:“你们傻啊！就不会派几个人保护我？而且,不给他们开门,不放他们进来不就成了？反正他们不就想来看我么？待在门外看不也一样么？到时候啊……我就好好地打扮打扮,让他们看个够！”
她勾着唇角,似是想到了什么,兀自‘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里的奸诈程度,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牢头与狱卒们对视了几眼,就跟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神色坚定了起来:“好,就听姑娘！”
“对,姑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这不就对了么……”琅玥愉悦地挑起了眉梢。
在众人走出牢房的时候,琅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他们:“哎！等一下！”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把钥匙给我！”琅玥指了指牢门,说:“我可不想像今天一样突然被一盆冷水浇醒,钥匙还是放在我这儿保险一点,免得他们胁迫你们,逼你们开门。”
“对对对！”牢头急忙掏出钥匙,放入琅玥白嫩的掌心里,“还是姑娘思虑周到,那我们便不打扰姑娘了。对了,那话本子姑娘看得可还满意？要不要兄弟们再去搜罗些来？”
琅玥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原来的还没看完呢？等看完了再和你们说。”
“好！”
狱卒们出了牢房之后,仍是一脸的笑,丝毫不觉得把牢门的钥匙放在他们看守的犯人手里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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