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之后有一条小河流淌而过,往年花灯会便是在河边院内举行,今年也是一样。
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百花灯,就像星辰点缀树梢,光芒闪烁,院内装饰亦是奢华,锦缎红毯,延绵至院外。
明月渐渐挂上枝头,似玉壶光华流转,倾泻了一地银霜,美轮美奂。
晕黄的烛火下,宴席大摆,宫女太监手捧珍馐,鱼贯而入,笑语欢声在院子里不断响起,伴随着梅花幽香袅袅而来,沁人心脾,热闹非凡。
贵女们三三俩俩聚集在河边,手里拿着花灯,许是许了什么心愿,脸上带了羞怯的笑。
“太子殿下到！五皇子到！”
太监细长的音调响了起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如霜月色下,燕行歌一袭银白色锦袍缓步而来,外披雪色狐皮大敞,玉冠束发,刀削斧刻般的面部轮廓,如画眉眼,薄唇微抿,一丝冷凝的弧度,端的是君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
他无需多言,便是往那一站,就足够贵女们为他如痴如狂。
燕枫夙跟在他身后走进来,藏青色长袍,披了件同色的披风,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桃花眼笑眯眯地望着众人,虽不及燕行歌无双风华,却也平易近人地多。
“太子殿下,你看,那么多姑娘在看着你呢……”他朝燕行歌靠近了些,调侃道。
燕行歌微微侧目,睨了他一眼,“五弟若是觉得本宫抢了你的风头,离远些便是。”
“呵呵……”燕枫夙干干一笑,“太子殿下说的哪里的话,好了好了,我不该那你开涮,你也就别再打趣我了。”
二人刚落座,敏锐公主就走了过来,朝二人盈盈福身,“敏锐见过太子哥哥,枫夙表哥。”
一个‘哥哥’,一个‘表哥’,从称呼上便可以分辨亲疏。
燕枫夙没有戳破,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了燕行歌一眼,嘴角带着玩味儿的笑。
燕行歌抬眸,看向敏锐公主,淡声道:“有事吗？”
敏锐公主略为羞涩的低垂了眉眼,“敏锐想邀太子哥哥一起去放花灯,不知太子哥哥……”
“没空。”燕行歌执了酒盏,送酒入喉,神色沉淡如常,可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让敏锐公主红了眼眶,弦然欲泣。
他目光却看向了高台之上的杂技表演,狭长的凤眸里倒映了点点火光,唯独没有她的身影。
敏锐公主脸色有些发白,她勉力扯了扯嘴角:“既然太子哥哥有事,那敏锐就不打扰了,告辞。”
“嗯。”他虽是应答,可目光却不曾放在她身上。
将她忽略了个彻底么？敏锐公主不甘地望着燕行歌,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然却只是徒劳。
半晌之后,她悲凉地勾了勾唇角,苦涩一笑,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还真是狠心啊……”燕枫夙抬杯饮酒,朝他挤眉弄眼的一笑,“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且不说敏锐是姑姑的女儿,就是那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殿下就不心动？”
燕行歌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薄唇轻启,“五弟若是心动了,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燕枫夙又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就算我心动了,人家也看不上我,我又何必凑上去惹人烦？”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皇后与皇帝携手而来,皇帝身着墨色长袍,其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气势逼人,皇后一身绛色宫袍,典雅端庄,奢华高贵,令人不敢直视。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众人行礼。
燕行歌与燕枫夙也站了起来,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都起来吧。”皇帝挥一挥手,从众人中间穿过,在主座坐下。
琅玥作为皇后的陪侍也跟着走了过去,在经过皇子位时,她感觉到两道视线凝在她身上,她往一旁看了过去,微微诧异。
燕行歌看着她还能理解,燕枫夙……为何也看着她？而且,目光还有些怪异。
这时,台上的杂技表演已经完了,上来了好几个乐师,乐声响起,舞女陆陆续续地上场,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琅玥站在皇后身侧,接触到燕行歌目光后,朝他微微一笑,随后便看向了舞台之上。
冬日凛凛,台上的舞女却穿着清凉,露出了大片白嫩的肌肤,在红色舞裙的映衬下,更显得雪白如瓷。
在中间舞动的女子,带着面纱,额间一抹花钿,眉眼细长妩媚,一旋身,一回眸,风情万种,魅惑人心。
一舞毕,众人皆还沉醉其中,燕枫夙带头鼓掌,众人这才惊醒,院子里顿时响起了如雷掌声。
琅玥偷偷朝燕行歌看了过去,却撞入了他如墨的眸子里,如深海般广阔无垠,早早就等在那儿,只要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他是……一直都在看着她么？台上的舞蹈那么曼妙,他都不曾看一眼么？
想到这一点,琅玥脸突然有点热,晕黄的灯光下,她白皙面颊上升起淡淡粉色,颇为诱人。
燕行歌望着她,突然一阵口干舌燥,他掩饰般轻咳了一声,饮了一口酒,可那被诱起的心思,仍蠢蠢欲动,怎么也压不下。
“啊！”远处舞台上忽而传来了慌乱的惊喊声,舞女们都乱成了一团。
琅玥远远望过去,就见那个领舞的人倒在了人群之中。
“琅玥,过去看看。”皇后朝她道。
“是,皇后娘娘。”
琅玥朝高台走去,舞女们见她前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她走到倒下的人身边,蹲下看了看。
她胸口仍在起伏,只眼眸紧闭,应是晕过去了。
“她怎么会晕倒？”琅玥问周围的舞女们。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其中有人小声回了句:“不知道。”
琅玥见问不出什么,就叫了几个太监过来,让他们把人抬起,“先把人带去偏殿休息。”
“好的,姑娘。”太监们见琅玥是从皇后身边走来的,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将那人抬了起来。
在抬起的那一瞬,她脸上的面纱掉了,露出了全脸,上了厚厚妆容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容貌,可琅玥还是认出来了,是燕晴柔。
她微怔了片刻后,催促太监们动作快点,而后叫住一人,让他去向皇后汇报情况,她则跟着他们去了偏殿。
偏殿榻上,燕晴柔静静躺着,琅玥将人都遣出去了,也没叫太医,避免被人认出来。
燕晴柔身份敏感,越少人认出她越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燕晴柔幽幽转醒,她坐了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在看到琅玥的那一瞬,神色倏地一变,下一刻却又极好地掩饰了过去。
“这是哪儿？你是谁？”她一脸疑惑地问琅玥。
琅玥放下手中杯盏,朝她走了过去,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忽然笑了,“燕晴柔,你可知道,私自从皇陵逃出来,会被砍头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燕晴柔眸子里盛满了疑惑,“你能告诉我这儿是哪儿么？”
“别装了,咱们打开亮话,你借着舞女的身份进宫,到底有什么目的？”琅玥玩味儿地勾起了唇角:“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告诉皇后娘娘,你猜,她知道后,会怎么处置你？”
燕晴柔眸色暗了暗,她不相信自己这副模样琅玥还能认得出来,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这个贱婢只是在诈她而已。就算闹到了皇后面前,她死不承认,谁也拿她没办法。
“这位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脑袋很晕,你能让我独自待一会儿么？”她小声地央求道。
若是换做以前的燕晴柔,绝对不可能如此做小伏低地求人,可在百花楼待了那么久,表面功夫她可是学了不少,应付琅玥足够了。
琅玥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不对,可她掩饰地很好,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确实不像是燕晴柔。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琅玥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既然已经从皇陵出来了,就老实一点,不然的话,再被送回去事小,一不小心把命送掉了,就很可惜了,不是么？”
燕晴柔望着她,牙齿紧咬,双手也慢慢握成了拳,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后,缓缓松开手,笑着道:“姑娘多虑了,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那好。”琅玥极为爽快地答应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笑了笑,转身离去,还好心地为她关上了门。
若说她不是燕晴柔,琅玥怎么可能相信？
她在安南王府待了十五年,从小开始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妹妹’,燕晴柔一开口说话,她就知道,是她。
刚才那一番话,她是真心的,只是对方貌并不领情,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她们之间敌对的立场从燕晴柔一出生就注定了。她只不过是偶尔同情心泛滥一下,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将燕晴柔当做了妹妹。
燕晴柔自琅玥离开后,便悄悄离开了偏殿,她今夜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亲自面圣,为父王求情。
皇上等下肯定会回御书房,她便在半路上等她,反正皇宫的路她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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