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不好再斥责他们,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太医们都退下了。
皇后看着榻上昏迷着的琅玥,清秀的面容,愈发苍白,隐隐透着青灰之色,她目露担忧,暗自叹道:“能否撑过去,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来人。”皇后朝外道。
立即有宫女走了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道:“将琅玥姑娘送回太子府,把适才太医所言完完整整地复述给太子。”
“是,皇后娘娘。”
宫女点了点头,随即便安排人手,将琅玥抬入了轿子里,送往太子府。
而此时,燕行歌并不在太子府内,而在蓟都城外,为挞拔琏岐送行。
古朴恢宏的城门之下,燕行歌一袭银色长袍,墨瞳乌发,长身玉立,端的是仙人之姿。
“王子一路远去,山高水长,望自珍重。”他朝挞拔琏岐拱了拱手,淡声道。
挞拔琏岐微微笑着,还了一礼,“有劳太子相送,达迩自幼被父王骄纵惯了,脾气不太好,但心性不坏,还望太子能够包涵一二。”
燕行歌点了点头,面上是客套疏离的笑,“她既是本宫侧妃,本宫自会厚待。”
“如此我就放心了,告辞！”
“保重。”
二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似乎真的是友人别离一般,但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和谐的画面不过是假象而已。
就算西凉送了公主来和亲,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西凉与大燕,不会就此和平。
入冬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懒洋洋地,没什么温度,正如燕行歌唇边的笑,薄凉而冷锐。
当异变突生,黑衣刺客突然出现的时候,燕行歌眼底并未有多少惊讶的神色,他组织好侍卫,保护一众大臣。
而他自己,则持剑入了西凉一行人之内,刺客真正的目标是挞拔琏岐！
他们是想杀了挞拔琏岐破坏西凉与大燕的关系,亦或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燕行歌还没弄清楚,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证挞拔琏岐的安全。
若是西凉王子死在蓟都城下,他燕行歌的面前,那大燕与西凉……一场恶战肯定免不了。
燕行歌身手极好,那些黑衣刺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路朝挞拔琏岐靠拢,身侧是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均是一剑封喉。
他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反射着冷锐而嗜血的光,剑身血珠凝结掉落,身后蔓延开来了一条血路,而他银白色的长袍,纤尘不染,周身气度,仍是谪仙之姿。
然看在那群黑衣人眼中,却与地府索命的修罗无疑。他们看着燕行歌,眼中渐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撤！”那为首的一人大喝了一声。
黑衣人得令,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侍卫们正要前去追击,被燕行歌喝止了,他们的行动有条不紊,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就算去追,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挞拔琏岐在黑衣人的围堵之下受了些轻伤,下属正为他处理伤口。
“王子在蓟都城内可有得罪什么人？”燕行歌行至他面前,问道。
挞拔琏岐皱紧了眉头,脸色因疼痛而苍白,他咬紧牙,从齿缝中挤出了两个字:“不曾。”
燕行歌眉头微凝,思索了片刻后,道:“那些黑衣人显然是奔着王子而来,若今日再赶路,极有可能会遭遇埋伏,王子不妨等两日,待本宫将这群黑衣人的来历查清楚,你们再走,如何？”
挞拔琏岐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肩上的伤口,沉重地点了点头,“劳烦太子了。”
燕行歌薄削的唇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丝弧度,“是本宫失职了,本宫也想知道,那群刺客究竟是何来历,竟然敢在蓟都城外当着本宫的面动手……如此胆大包天之徒,本宫怎么会放过？”
挞拔琏岐似是觉得燕行歌语气有些异样,他眸色微闪,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依旧是那副散漫随性的模样,只目光冷了几分。
许是自己多心了……挞拔琏岐低下头,暗自舒了口气,殊不知,他神色的变化,已全被燕行歌看在了眼里。
将挞拔琏岐送回驿馆之后,燕行歌并未回太子府,而是去了皇宫向皇帝请罪。
御书房内,燕行歌将遇刺一事一五一十地与皇帝说了。
“什么？！”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震惊道:“何等暴徒竟敢在蓟都城下对西凉王子出手？”
“儿臣已经派人去查了。”燕行歌淡淡道。
皇帝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有些怒了,冷声道:“你身为太子,掌管保卫皇城安全的羽林军,竟然连有这么一批歹徒隐藏在城中都不知晓？！”
“是儿臣失职,请父皇责罚。”燕行歌拱手,微低着头,从皇帝的角度来看,只看得到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责罚？哼！”皇帝冷哼,“这会儿知道请罪了？说罢,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别跟朕说你不知情！这是欺君！”
燕行歌微微抬眸,眼中一抹诧异之色,“父皇这话是何意？”
“跟朕还装？！”皇帝一怒,手中纸扇直接朝他砸了过去。
燕行歌肩膀微侧,便躲了过去。
皇帝顿时更气了,喝道:“你还敢躲？！”
燕行歌无奈,只得将扇子捡起来,放回案几之上,好在皇帝虽然生气,但并未再扔第二次。
“今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事情与朕言明？”皇帝脸黑了下来。
燕行歌不解地看着他,狭长的凤眸中带了淡淡疑惑之色,“儿臣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小兔崽子倒是挺会装的！皇帝在心底暗骂道。
他怒瞪着燕行歌,震慑又震慑不了他,更不能以此治他个欺君罔上的罪,心中格外郁结。
半晌后,他冷哼一声,开口道:“既然是你失职,让挞拔王子受伤,那羽林卫统领一职你便卸下吧,以作惩罚。”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准备等他说出实话,然而燕行歌却如释重负般微微笑道:“儿臣领罚！”
就跟领了什么赏赐似的。
皇帝定定地看着燕行歌,抬手指着他,一口闷气提在胸口,发又发泄不出来,下又下不去,别提多憋屈了。
“你给朕去南书房面壁思过去！”
这招是燕行歌年幼之时犯了错,皇帝惩罚他时用的,没想到时隔多年,面对这个优秀到让他时常感觉到挫败的儿子,他又用了这一招。
燕行歌看着皇帝气闷到极致的表情,无奈摇了摇头,低声道:“儿臣遵旨。”
皇帝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喝道:“给朕滚出去！”
燕行歌耸了耸肩,转身缓步而出。
一旁不敢作声的王公公见皇帝实在生气,连忙劝慰道:“皇上,消消气,龙体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指着燕行歌离开的背影,满脸的愤怒加无可奈何:“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朕是他的父皇,竟然还敢瞒着朕！”
“太子殿下许是有自己的想法,皇上既然了解他,便应该知道,殿下是个有分寸的人,您不必操心太多。”王公公继续道。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道:“朕何尝不知道他一贯有自己的主张,只是……西凉狼子野心,西凉王子又借此机会留在了蓟都,这背后,恐有阴谋……”
王公公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笑道:“皇上不必担忧,就算太子殿下处理不过来,不是还有您吗？殿下的背后,是您啊……”
太子的背后……是整个大燕的帝王！
皇帝也想通了这一点,看向王公公,怒容渐渐化为了笑脸,调侃道:“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脑子还算灵光。”
“跟在皇上身边久了,沾了龙气,傻的也变聪明了。”王公公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
皇帝顿时乐得‘哈哈’大笑,笑骂着王公公‘老东西’,神色却是温和的。
而另一边,琅玥被送回了太子府,崔蕊一见她气息奄奄地被抬出来,顿时吓得眼泪就掉了下来。
“姑娘！”崔蕊跑了过去,拉住皇后身边的那个公公,急急问道:“公公,这是怎么了？我们家姑娘是怎么了？”
那公公叹了口气,说:“琅玥姑娘中毒了,太医说解不了毒,问问侧妃娘娘,或许有办法。”
“中毒？！”听此噩耗,崔蕊只觉头晕目眩,她看向琅玥,喃喃道:“我不过是没跟着姑娘入宫,她就中毒了？！”
“崔蕊姐姐,这不是你的错！咱们还是先将此事告诉太子殿下吧！”同在琅玥院子里伺候的婢女上前劝道:“这位公公不是说了么？侧妃娘娘或许可以解毒,咱们也可以去求侧妃娘娘啊！”
“侧妃娘娘怎么可能会救姑娘？她巴不得我们姑娘死呢！说不定,这毒就是……”崔蕊满脸愤恨,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哀声痛哭。
她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只是此刻太子不在府里,众人没了主心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去请大夫,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姑娘的毒恶化了！”崔蕊让众人将琅玥抬回琳琅院。
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站住！”
崔蕊等人回过头去,就见挞拔达迩带着西院的奴婢们走了过来,她看向昏迷不醒的琅玥,嘴角勾起了一抹阴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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