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东南方向行约百十里路,便有一雄丽山脉,延绵几十里。山群峰峦叠嶂,景色秀丽。正值春夏之交,山腰之上薄雾如纱,衬着满山的翠绿颜色显得飘渺而又不失灵秀,正所谓春见山容,夏见山气,秋见山情,冬见山骨,这山容山气交相辉映,真犹如仙境一般。金陵城中多是士子佳人,山脚下停歇着不少香车罗帐,名驹宝马。今日不知又是哪个府上设聚,一行打扮华丽的公子小姐在家仆保镖们的随护下,熙熙攘攘地在山间行走。一路上莺歌燕语,诗词佳赋自是连绵不断,若不是多了些阿谀拍马之声,倒真是一番人景相宜之气象。
这山便是被称作道家“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的茅山,茅山自古便有“句曲之金陵,养真之福境,成神之灵墟”一说。这句曲就是道家十大洞天排名第八的句曲山洞,指的便是现今道家八门十大派中的茅山道教道门所在了。
茅山道教自开派传道以来,已经传承了数千年,茅山道法博大精深,神妙非凡,其秘传的符箓术法更有奴神役鬼之威,乃中原一大名门,千年前更是与中原第一大道教,昆仑仙山并驾齐名。
此时,云雾深处传出阵阵吟诵之声“花飞佛地三千里,人在瑶池十二层……”,众游人不禁循声望去,前面却是茫茫雾海云山,根本见不得一丝景色,一家仆大惊失声道:“莫不是碰上山精野怪了吧!”
“呸!如此仙山福地哪来的什么妖怪,你个不知趣的奴才,莫要坏了诸位小姐雅兴!这定是哪位仙长闲来作的仙诗,你没听诗中有云:佛地三千里,瑶池十二层么,人间俗世何来此般事物!”却是自家公子发话怒斥。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有几个更是向着对面云峰连连作揖,还不忘高声应和几句自己得意之作,远远瞧去倒真有几分贤士风范。
简云枫这时却是扛着个大麻袋,气喘吁吁地在山道上走着,说那是山道却也过了点,所谓的山道只是密林草丛之间稍稍能容人通过的缝隙而已,而简云枫的走法在一般人眼里却是如猿猴般轻巧敏捷,虽然他此时已经满头大汗,脚下脚步依旧从容不紊,轻车熟路般向山顶掠去。
“这几个呆瓜还真把小爷我当神仙了,要真是神仙我也犯不着这么一脚一脚的走了,嘿!不过他们居然把我的诗当做是仙诗,看来我果真是有诗仙风范,随口作两句就如此绝妙。唉,下山虽然是累了点,不过总比一天到晚对着那个老道士要强点,怎么还有那么远……”简云枫擦擦额头汗珠,一路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日已西沉,照得满山云雾泛着金边,游人也都陆续回转,此时,茅山主峰大茅峰顶却出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云雾之上,对着金灿灿的夕阳长长地呼出两口浊气,只见他扔下麻袋,狠狠地伸了下懒腰,顿时关节一阵噼啪作响,随即咧嘴一笑道:“嘿!真是舒服!总算到了,这回总算没有天黑,师傅总不会又罚我了吧。”
说完只见他便对着空旷的山顶捏了一个手诀,口中“开”地一声,一道金光射向空中,霎时,云雾渐开,一道石梯从云海之中隐现出来,简云枫二话不说,一把抓起麻袋便踏了上去,渐渐的,随着他的身影消失,那石梯也渐渐淡去不见。
常人若是见了,定会怀疑自己花了眼,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大茅峰顶却是光秃秃地一块平地,似乎被天神用开山大斧横劈过一般,整个山峰消失不见。
话说,简云枫上了石梯后,眼前便出现一座巨大的山门,似乎是整块青石切刻而成,古朴庄严的门楣没有任何装饰,却有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茅山”,字间笔画犹如苍龙般腾空欲飞,而后是一条宽阔的山道,通向山顶。
简云枫看着那两个大字,严肃比划了两下,便摇头叹息道:“祖师爷的这两个字果然要比我的好得多,难怪师傅老说祖师爷多么的英明神武,光看这俩字就明白了。”
正在这时,山顶传来一声微怒的声音:“还不速速上来,此般怠慢祖师爷遗墨,今日罚抄符箓真经千次。”
简云枫一听顿时苦下了脸,嘴里开始嘀咕个不停:“罚罚罚,要不是你罚地这么多,我也犯不着每个月就下山去买这些东西,那朱砂店的老板每月这个时候都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等我送上门去。”
“还在啰嗦什么?莫非你还嫌太少?”
“知道了!师傅!”话音未落简云枫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须臾,简云枫便到了山顶,这山顶却是一座道观,虽然不是很大,却也显得沉稳苍劲,迎面便有一丝古朴的气息扑来。简云枫进了大殿,一个须发半白的老道士正襟打坐,他也不抬头不睁眼,便道:“去把东西收拾好,便去抄写符箓吧。”
简云枫一听,便急忙笑嘻嘻地上前道:“师傅,您看,这次就算了吧,您瞧!这次我给你带什么上来了?”说完他贼兮兮地从大麻袋里取出一盒物件。
那老道,鼻子一动,眼睑微跳,却面不改色道:“就算这上好的碧螺春也不顶事,念在你这份孝心,就罚你明日抄写吧。”
简云枫一听,脸瞬间又成了一副苦胆状道:“师傅,这茶叶可是我托那掌柜从江南特地带来的,这可是上好的初春毛尖!再说了,这符箓真经我都抄了十几年了,以前您老说我‘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嚎。’可现在我画地已经一丝不差了,前几日您还说我这画符功夫已经有您七八分火候了。”
说到此处,简云枫稍稍一顿,开始琢磨老顽固师傅的脸色,不同往常的严辞教导,老道士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简云枫,微微叹了口气道:“云枫,你这一上山,已经多少年了?”
简云枫一愣,不知老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挠了挠头道:“我瞧那山顶的梅花已经开过十七回了。”
老道士看着简云枫,当年那个呱呱乱叫的婴儿如今已长成这般俊朗少年了,不禁面露微笑道:“十七年了,呵呵,师傅把你捡上山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还没为师打坐的蒲团大,那会,你最喜欢爬在这蒲团上边玩耍,有一次还尿在了上面……”
简云枫面色一红道:“师傅,那是啥时候的事了都……”
老道士抚了抚须笑道:“呵呵,过了今年你便是十八岁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说完便站起了身子,“你且随我来。”
简云枫见老道士一反常态,知师傅有要紧事情交代,便急忙跟在后面。
片刻功夫,两人便行至了后山,简云枫跟在后边心中纳闷:师傅平日里严禁我来后山这边,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不过在好奇心驱使下,他却有一份莫名的激动。
行至后山深处,却忽然发现地势逐渐低了起来,一个山谷便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个奇怪的山谷却是寸草不生,不见鸟兽痕迹,深处更是弥漫着厚厚的白雾,透露着几分诡异。
行至谷口,老道士便停了下来,满脸沉痛地对着山谷深处屈膝下跪,三拜之后才哽咽道:“茅山第二十三代掌门简仲拜见诸位祖师爷,望诸位祖师在天之灵原谅不孝弟子不治之罪,还请诸位师祖在天有灵,佑我茅山!”说罢又是颤颤歪歪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已经老泪纵横。
简云枫一听是茅山历代祖师爷化骨之地,急忙跟在老道士后边跪下,咚咚咚地连磕九个响头,口中也学样喊道:“茅山第二十四代弟子简云枫拜见诸位祖师爷!”心中却是无比纳闷:我自从上山除了师傅就没见过外人,这些祖师爷莫非也是像我这般一脉单传的?不会也都姓简吧?
原来简云枫打小便被父母遗弃在茅山脚下,全身上下也无一件信物可以说明身份,老道士捡了回来便让他跟了自己俗家姓氏,至于云枫二字却是因为那日是深秋时分,茅山脚下枫叶似火,漫山遍野宛如遮天红云,便取了这个名字。
这时老道士情绪稍稍平复,见徒弟这边乖巧识礼,甚感宽慰,便盘膝坐下,也喊简云枫在身旁坐下。
简云枫知晓师傅有事交代,虽然满腹疑问却也不好开口,便老实坐好,准备聆听教诲。
老道士略一沉思便问道:“徒儿,你可知我茅山派来历?”
简云枫奇道:“师傅不是说茅山派是由祖师爷抱朴子真人创立的么?”
老道士道:“不错,祖师爷抱朴子真人乃崆峒山广成子仙师一脉弟子,他当年游历天下,在这茅山句曲洞天中一夜悟得道真,遂创立了茅山道教,广开仙门,传授道统。不久,抱朴子祖师便在大茅峰讲道之时,忽感天机,白日飞升,只留下随身法宝观天镜。此后,观天镜便是我茅山派的镇派之宝了。”说到此处,老道士不禁望了望那白茫茫的山谷。
简云枫诧异道:“啊!原来我们茅山派也有镇派之宝啊!我还以为只有那些名门大派才有这些传说中的宝物呢!”
老道士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道:“那些名门大派?哼!你以为我们茅山派是什么?八百年年前我茅山第十四代祖师爷云机子开坛讲道之时,道众何止万千,整个茅山九峰俱是各方道修前来听道,云机子祖师天纵奇才,短短百年便结得道家金胎,更是在游历蛮荒险地之时收服了本派的守山神兽,一举让本门执掌中原道教牛耳,若不是因为那事,云机子祖师便是我茅山派飞升的第二人!”
简云枫见师傅发火,急忙咂舌不语,却好奇道:“师傅啊,我听说现在中原第一大派是在昆仑仙山诶,还听说昆仑仙山门下弟子上千之众,那守山神兽据说还是天下第一神兽毕方神鸟,听那掌柜的说,那毕方神鸟全身烧着神火,那烧着的翅膀一展便是遮天蔽日!只要那翅膀轻轻一挥,可以把整个金陵城给烧没了去。”
老道士闻言怒哼一声道:“世俗凡人又岂能知晓万物神妙,大凡这天地间的神物皆是夺天地造化,聚日月精华,又不是看个子大小来论,本派的镇山神兽可不比那毕方要差!”
简云枫一听两眼放光道:“哇!师傅,本派神兽这般神勇,这么多年我怎么没见到过?莫不是隐形的神异之物?师傅既然是掌门,一定能把它喊出来让徒弟我瞧瞧,对了,师傅,您说的观天镜我也没见过啊,很厉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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