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后倾城
第三百二十章:监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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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放在心上?

秋拣梅的话说的何等云淡风轻,可对王清晨来说,怎能不放在心上?

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陈由俭助纣为虐,收养的小书童也是这一切风波的推动者。这么多年来,他竟然毫无察觉。

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他首要追究一个失职的罪。即便上位者轻饶,他心头是打了个死结。

秋拣梅眸色冰凉地看他一眼,又多说了一句:“圣上年迈,太子压力不小,正是用人之际。”语毕,也不再多说其他,转身出了牢房,一路缓步离去。

蓝顶小轿就候在刑部门口的小巷中,见到自家公子出来,四个轿夫忙将轿子抬了过来。

秋拣梅才要俯身入轿,却见青枫大道上迎面有红顶小轿行来,轿前挂着上官府的府灯。他动作滞了一下,退身侯立一旁。

红顶小轿在他面前停下,轿帘掀开,从中行出的人正是上官谦。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秋拣梅规矩地揖了礼,待父相离了轿,方问:“父亲是为沈炼来的吗?”

上官谦一点头:“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他凝眉看着幼子,目露惆怅,语调伤感,“若他真是为了沈青的事,为父便是罪人。”

秋拣梅迎上老父的目光,容色微动,轻声道:“这世间事,不过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看造化。”

“又有几个人能似你看的这般通透?”上官相爷拍了拍幼子的肩头,旋即抬步上了石阶。

秋拣梅缓缓转身,看着老人萧条背影消失在那道大门之后,眸中渐露苦笑。他挥了挥手,示意轿夫抬轿回去,自个儿慢慢地往前踱步。

暖风徐徐,满城青枫风中招摇,却越发衬得那一抹玄色的身影孤单清寂。

通透吗?

秋拣梅心中苦笑,他只是比旁人想的多些,知道的多了一些。明知道得不到不可行,强求又有什么用?可有时候,他也宁愿自己糊涂些,不那么通透些。

那样,他就可以让白凰翡留下来,安安心心地待在梅庵。可他也知道,战场对她来说便是生命。若是强敌入侵她还能安心待在梅庵,她也不是那个睚眦必较的凰翡将军了!

文弱公子回到相府已是脉脉黄昏,宫中传旨的太监同他先后脚进门。

帝后决意四月初回銮,荆自影将这接驾的事,也托给了文弱公子。

秋拣梅将圣旨供入祠堂,满面苦笑。

太子愈发有一国之君的派头,原本他是该高兴的,可脑海中却不时地飘过从前那个潇洒浪荡的荆自影。

他缓步回到梅庵。庭中翠竹郁郁葱葱,野生的草丛中已有虫鸣,远处传来低低的蛙叫声,这一切都表明,夏天来了。文弱公子低头看了看身上不算薄的玄衣,竟鬼使神差地将外衣褪下,只着中衣立身廊下。

一阵风吹来,将薄薄的衣衫吹得紧贴肌肤,怀中暖玉也无法令他感到温暖。一阵激灵后,他认命地将外套披上,裹紧了自己。

三月二十七日,刑部上了折子,例数了拓跋重华罪状:通敌、伤人、欺诈等,三日后斩首示众;又列王承刺君之罪,证据确凿,本应灭三族,但经查后发现他族中仅剩他一人,故而只能判为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荆自影草草看过,朱笔一提批下,顺道点名让秋拣梅监刑。

消息一经传出,枫城再次沸腾。这一次的舆论却是一边倒,毕竟,刺君形同谋逆,拓跋重华又是异国人,谁也不会傻到去替这两人辩解。

而与此同时,白凰翡亲赴离崖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比起两个注定要死的囚犯,显然是这个消息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从白凰翡下嫁秋拣梅的那一日起,绝大多数的人都清楚,凰翡将军恐怕再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而随后年余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想。直到前不久皇帝将宫城禁军和枫城城防兵马司交给她来管辖,也没人会觉着她还能回到战场上。

可如今从离崖传回来的消息,说的切切实实明明白白,如今挂帅的人,正是白凰翡。

他们庆幸着,却也疑惑着。

从白家女儿十五岁上的战场,二十岁替老将军挂帅,一路行来从无败绩。有她在,胡人冲破离崖防线的可能为零。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揣测纷纷。

有人说这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的典型,国泰民安之时,白凰翡受尽折磨。如今战乱再起,国中无人可派了,皇帝终于又想起了这位凰翡将军,将她推上了战场。

也有人说到底是皇室中人,前尘往事随风而过,上一辈人的恩怨也早已随着凉凉白骨烟消云散。如今千帆过尽,君臣一心,未尝不是好事。

更有人说皇帝终究是容不下白凰翡,要借着离崖战场将她除去,否则怎么会一兵一卒都不给她,令她以五万兵士对抗胡人十万之众?

任凭流言纷纷,千里之遥的战场上狼烟烽火丝毫不受影响,伴随着沙场战士的依旧是鲜血与死亡。他们心中也曾恐惧胆怯,脚步却不曾退缩半分。将令所指,便是他们手中兵革所向之处,哪怕明知前路是死,也绝不回头。

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身后,是家中老母幼子,是殷殷期盼着的妻儿。他们只能握紧手中长枪,拼尽全力地在一场有一场的厮杀中活下来,然后投身到下一场厮杀中去。活着,有机会聆听凯歌,衣锦还乡;即便是死了,他们也知道,朝廷会善待他们的妻儿,袍泽会继续驻守边关,阻止敌军入侵的步伐。

他们还知道一点,凰翡将军这一生从无败绩,这个曾经无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女子,值得他们以性命相托。

时四月初一,微风寥寥,细雨如丝。

秋拣梅一早睁眼,只觉头疼难奈,自起床寻了几味丸药服下,缓解了头疼,心头却是一阵阵的发慌。因今儿个监刑,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官家的事,怠慢不得。故而强忍心中不适,换了一身青灰色的正装,带上敛欢乘轿前往刑场。

因两位人犯都关押在刑部,索性便由王清晨亲自押送,又令兵马司的人从旁协助,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犯人押送至刑场,监斩官早已到了,正襟危坐于高案后头。刑场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开始都还安静,只犯人一上邢台,他们便指指点点地议论开来。

王清晨同陈渡安置好犯人,后者又亲自验看了现场的布防,确认各处到位,也自去监刑台上坐着。

虽说秋拣梅为监刑官,他到底是没有官职的,只在高案后头放了一张太师椅,屈居于二人之后。王、陈二人深知秋公子秉性,倒也不同他争执这些。

陈渡身为武人,不似文人那般能坐的住,灌了两杯温水后,只觉浑身难受,便扭头同秋拣梅搭话,“明知不可能成功,王承为何要冒险动手?”

文弱公子正凝眉思量着,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有些事情,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去试一试。”

陈渡无言。他最烦的便是同这些文人打交道,咬文嚼字的,既不能说他们说的错了,在自己听来又总觉得没说一般。

他不死心,又问王清晨,“王大人以为如何?”

王清晨扭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沉沉,脸色甚是难看。

陈渡方才想起,那位要弑君的死刑囚,曾经是刑部尚书的书童。若是认真追究起来,尚书大人也有个不查之罪。

总兵大人两处碰了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索性袖着手往椅背上一靠,阖眼养神。就在他眼皮耷拉下的一瞬间,人群中忽然躁动起来,邢台上一阵刀相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陈渡一睁眼,邢台上不知何时立了几个黑衣蒙面的人,正同官兵缠斗一处。他双眉一挑,想也不想地起身加入了战局。

场上打的热火朝天,就连王清晨的额头都冒出了几滴冷汗,唯有秋拣梅还坐的端正,只是将视线落在了拓跋重华的身上。

女子双手缚在身后,身体跪的笔直。在一片凌乱的喧嚣中,她轻轻勾着嘴角,挑衅地看着文弱公子。

秋拣梅心中越发不安,面上倒是更加平静。

拓跋重华要向自己下手的机会很多,甚至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可她为何偏偏选在白府那个最不可能的地方?而且,当时她明明可以杀了自己,是别有所图,还是一时大意?

而王承呢?他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真的是因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吗?

这群黑衣人又是冲着谁来的?

温和的目光不停地在两个死刑囚的身上转换着,一个高高昂着头犹如倔强的猎鹰;一个目若死海海面色宁静。是拓跋重华带入枫城的死士,还是那一系列变动的幕后还有人?

陈渡领导兵马司也非一两日了,其统辖能力自然不必说,武艺也不差,解决黑衣人却也花费了些时间。好在没误了行刑的时日,清理了现场,午时三刻一到,刀起人头落。

看热闹的人因为头先那场打闹已经散了个差不多,只有几个胆子大的人还躲在远处,只瞧着人头落地后,也各自散去。

兵士清理着尸首与邢台上的血迹,陈渡则自去查看黑衣人的情况,王清晨要回宫复命,倒是监刑的秋拣梅没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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