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皇子怔了怔,眼中露出惊讶之色。白凰翡虽是个女子,但比他们几个皇子都年长,又有老将军亲自教导,其身手自然不用多说。当时武艺已十分了得的太子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荆庭那几招傍身的功夫,在她眼中,也就比秋拣梅强上那么一丁点。
这样一个将帅之才,如今竟然沦为宫中舞姬的教习。
半晌,荆庭才开口,“母后久居深宫,不知战场凶险,还望姐姐见谅。”
这样的话,便是荆太子也不敢说出来,唯有这个二皇子,还将天真当做童言无忌。
白凰翡看着比她已高出半个头的少年郎,退后两步,弯腰揖了一礼,“殿下言重了,皇后娘娘安排甚妥。征战沙场与教习舞姬,皆是为国效力,乃凰翡本分。”
她将话说的滴水不漏,如同行军打仗,万事俱备,不敢有丝毫的疏漏,令荆庭唯有苦笑的份儿。“父皇病重,我还得赶去,改日得了空,再来找姐姐说话。”
白凰翡又弯了弯腰,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直起身来,目光悠悠地看着青衫少年消失在湖岸尽头。沉吟半晌,才往梨园去。
翩翩少年皇家郎,十八修来帝王心。
因君主病重,梨园也不得见音律舞曲,舞姬的排练自然也取消。白凰翡知晓这个消息时,人已经在梨园后院的演练台上。
小太监传完话便走了,空阔的戏台子红妆绿裹,她一袭黄衫立在上头,浑然似个笑话。心中有火,面上却仍是一副冷淡神情,半分也没表现出来。
她回到白府时,秋拣梅正与白漓江在小院凉亭下对弈,二人年纪相仿,经历却大相径庭。白漓江毕竟是个武者,老将军说他也是个大将之才,只是缺乏磨练,心性不如白凰翡。
白凰翡倚在阴凉的廊下,看着他连输三局,忍不住开口道:“夫君未免仗势欺人。”
秋拣梅拣着棋子,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夫人看我可欺得了将军?”
白漓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爷爷总说我只有匹夫之勇,不是没有道理的,长姐不必护我。”
白凰翡诧异地看着白漓江脸上的笑容,又看看秋拣梅,眉间攒了一丝疑惑。
白漓江起身,朝二人拱了拱手道:“军中还有事,漓江先走了。”语毕,不等二人应话,他便先走了。
“你同他说了什么?”白凰翡走到白漓江的位置坐下,幽幽地看着秋拣梅,“漓江是一根筋,莫要用话诳他。”
“什么时候,夫人也能如此护我?”秋拣梅将黑子盒递给白凰翡,眉眼含笑,“既然是一根筋,只要将这根筋说通透了就行。”
白凰翡接过棋盒,看也不看棋盘便落下一子,视线一直定在秋拣梅脸上,疑惑不消。
秋拣梅道:“我不过同他说,太子殿下有意派他往秋山戍边,他同李小姐的婚事,只怕要等来年再议了。”
“你何苦给他虚妄的希望?”白凰翡眼中微有怒火,一声脆响,她视线下移,一粒白子紧挨着她的黑子立在棋盘上。
“人不都是这样,比起面对眼前的绝境,更愿意看到虚无缥缈的希望?”秋拣梅示意她落子,垂眉敛起了眸中灿灿星辉,“经年之后,白副将有了夫人这般见识,这绝境也就不是绝境了。”
白凰翡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垂首下棋。
秋拣梅自知话说的有些任性了,可心里又盼着对面的女子,能辩解一两句。等了许久,也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他微微垂下的眼眸中慢慢地沉淀出一抹苦笑,很轻很淡,是求而不得的迫切希望和不得不隐忍的伤感。
他小心翼翼藏起的一生所求,在铁骨铮铮的女将军面前,只是卑微奢求。
三日后,荆皇精神抖擞地上了早朝,将太子大肆夸赞一番,并将西北蛮族上贡的赤兔马赏了他。
太子爷念着好友身子差,下了早朝,便叫人将赤兔马送往相府,给他当代步工具。
秋拣梅不咸不淡的一句‘千里良驹当配伯乐’,转头便将那匹十年难得的宝马送给了自己的夫人。
荆太子知道后,大呼:“见色忘义之徒!”
而稀里糊涂得了宝马的白凰翡将那匹赤兔打量一番,喜上眉梢,带着秋拣梅策马绕枫城转了一圈。
相府二公子与二夫人郎情妾意,一时成了佳话。
那赤兔马日行千里并非虚言,区区枫城如何能满足它?驻马城门下,蹄子不耐地搭着,扬起阵阵灰尘,明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城外的旷野。
白凰翡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骨子里透着野性,扭头看了看紧紧抱着她的秋拣梅,扬眉一笑,策马出了城。
十里旷野眨眼从眼前掠过,白凰翡满腔的热血终于因秋拣梅微微的咳嗽而冷静下来,双手用力一拽,赤兔马仰头长嘶一声,在一个茶棚外停了下来。
女将军随意将缰绳往马头上一搭,扶着微微气喘的秋拣梅进入凉棚。
凉棚地处十字交叉路口,来往客商皆在此处歇脚。
桌椅是用青竹捆扎成的,茶水从石罐中倒了出来,在粗糙的瓷碗中滚了一圈,颜色暗黄浑浊。如此简陋的地方,却时常人满为患,掌柜的将凉棚扩了四间,才能勉强容客。
白凰翡自顾自地喝了一碗,一偏眼,却见秋拣梅望着桌上的茶水苦笑。
她忽的想起眼前这人身子本来差,又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得惯这样东西?当即招来小二,“要一壶上好的茶。”说话间,一锭碎银扔进小二怀中。
那精瘦小子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乐颠颠地跑去掌柜耳边细声说了什么,又往秋拣梅二人方向指了指。
肥头大耳的掌柜目光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了看,有些怀疑自己看差了,擦了擦眼,又仔细看了看。随后一巴掌拍在小二的头上,骂道:“没眼力劲儿,还不将秋公子请到里头安静的地儿。”
小二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头,不敢迟疑,屁颠颠地跑过来,将秋白夫妇请进最里头一间无人的凉棚内。
白凰翡正在纳闷,掌柜的已经捧了一套牡丹花型的青玉茶具进来,亲自给二人斟茶,赔着笑脸道:“小的该死,不知道秋公子来了。”
秋拣梅将袖口向上挽了一截,端起碧绿的茶水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抿了一口,展颜笑道:“这么热的天,秋某也没料到会跑这么远来吃茶。”他笑吟吟的目光转向白凰翡,“亏得夫人带路,才能一品陵上新产的指尖花。”
掌柜的用余光看了看作男儿装扮的女将军,明了地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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