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游侠
夜凉如水。
已经是初秋天气，月朗星稀。
森林中升腾起一缕炊烟，一堆篝火旁，韩林用树枝拨了拨柴火，烤着一只剥了皮腌了调味料的野味。阵阵肉香飘散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没想到小少爷竟然有这般好手艺，这味道真香，我都快馋得流口水了！”一个身材健壮的黑脸大汉眼睛笔直盯着韩林手中的野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胡广叔叔，看你馋的，口水都吧嗒吧嗒往下掉了！得，这只快烤好了，就先给你吃了吧！”韩林微笑着将手中的野味递过去。那叫胡广的黑脸大汉惊疑道：“小少爷，你不是逗我的吧！这可不行，还是小少爷先吃吧，我们是下人，不能坏了规矩！”
“既然这样，那我可就先吃了，随后再给你们一人烤一只吧！”韩林说着，就老实不客气地将野味收回来，张口就准备开动了。那胡广咽了口口水，心中有些失落地盯着韩林手里的野味，很显然，他话不对心，后悔死了，瞎作什么啊！老老实实接了就吃不就得了，这里又不是在韩家，哪那么多规矩，人家小少爷都主动了，自己还多嘴，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呵呵，胡广叔叔，后悔了吧？”韩林却是仿佛他肚里的蛔虫一般，咧嘴一笑，又把野味递了过来，说道：“你就别跟我讲什么规矩了，这里我说了算，没那么多规矩。我让你吃你就吃，要不然，我可给胡大叔叔先吃了！”
胡广一惊，赶紧接过来，连谢谢都忘了说，警惕地望向身旁另一个黑脸大汉，嘟哝道：“才不给他先呢！”
一旁的胡大瞪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谁要跟你抢！小少爷，你不要管他，这人就是个饭桶，喂饱了也没啥用处，你自己不要饿着才好。”
“你说谁饭桶，你就是一王八，啥都得慢人一拍！”胡广狠狠咬了一口野味，还不忘反唇相讥。
韩林在一旁听得好笑，这对兄弟，还真是有趣。一个骂弟弟是饭桶，一个骂哥哥是王八，只是可怜他们那无辜受牵连的父母罢了。
韩林又重新烤了三份野味，一份给胡大，一份给自己，另外一份，他亲自给正在周围十丈内撒逐兽散的韩当送过去。
“当伯，给，这是你的食物。”韩林将野味递过去，韩当正好撒完逐兽散，朝他微微一笑，声音僵硬地说道：“谢谢小少爷！”
韩林知道，这韩当曾经在一场大战中被人刺伤了喉咙，伤了声线，后来痊愈后说话就变成这样，僵硬冰冷，连表情也显得很是僵硬。韩林呵呵笑道：“当伯不要太见外，你既是爷爷的义子，也就是我的叔伯一辈，喊我小少爷可就太见外了。就喊我韩林行了，这样听着比较亲近一些。”
“小少爷抬举了。”韩当僵硬地说道，称呼依然没变。
“呃……那个，当伯啊，我们为什么不在客栈投宿，却要在这森林之中露宿呢？”韩林犹豫了一下，终于把今天的疑问说了出来。刚刚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正巧经过一个小镇，那里明明有客栈，根本不需要露宿在这森林之中。当时他并不知道，只以为再往前走，或许还会有村落小镇，可直到走出十几里路，才发现已经到了一片森林里，而且天也彻底黑了，赶路是不可能的了。
“小少爷，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思，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察觉，我们已经被人跟踪了吗？”韩当递过野味，趁机小声在韩林耳边说道。
韩林惊了一下，但是他却很冷静，没有大声叫出来。
韩当看他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回篝火旁。韩林警惕地在四周扫视了一圈，以他的眼力，如果百丈距离内有人行走的话，他是可以一眼就看到的。当然，在这森林之中，树木太多、枝叶茂密，人藏起来要发现可就难得多了。别说一百丈，十丈之内，能够发现有人藏在树叶间就已经不得了了。
一番扫视，根本就没有任何发现。
韩林心中疑惑，他一向心思细密，这一路走来，他也不是没有注意任何异动，根本不可能有人跟踪。难道是那韩当发现了什么，他这是在试探我？他对爷爷忠心耿耿，如果被他发现我的秘密，那就麻烦了！不，不会的，到目前为止，任何人也不可能看出我的意图，我现在是要去药王谷拜师，他能起什么疑心，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到时候反而会露了马脚！
如此安慰一番，韩林也重新走回篝火旁，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吃自己那份野味。
期间，韩林几次装作若无其事偷偷地观察着韩当。这个年纪将近五十的中年大汉，面相略显粗犷，下颌处有一处骇人的伤痕，延伸到了喉结位置，那应该就是导致他发声不正常的旧伤。这韩当年纪尚在自己的父亲韩冲之上，修为却是相差得极远，不过以他的出身，能够达到破命境已经很不容易了。
散修之中，每一个破命境的高手，都是在非常惨烈的摸爬滚打经历中熬出来的，哪一个身上没有一些伤痕，哪一个身上没有几条人命。尤其是游侠，要么就是猎杀妖兽采集材料，要么就是杀人越货夺取资源。总之，一个游侠，修为越高，身上背负的血债就越是沉重，有的甚至是穷凶极恶，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魔鬼。
虽然残酷，但是玄修界本来就是这样，杀人越货，争夺资源，谁都想变得更强，才能够不被更强者猎杀。这种现象在游侠这一职业中尤其惨烈。小团伙、小帮派之间战争不断，实力强大的吞并实力弱小的，然后又被更强大的吞并。然后两大实力强横的帮派，只要一次血战，就能两败俱伤，甚至双双灭亡。
在这样的前提下，游侠基本上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所以这么多年来，四大皇朝才会允许游侠的存在。偌大一个玄修界，如果没有这些打打杀杀，兴许会变得更不平衡。这也是四大皇朝容许除了四大学府之外还存在着各种帮派、宗门的原因。有了这些勾心斗角，玄修界才会太平，皇朝只要掌握了制衡的手段，便可高枕无忧。
对于游侠的事情，韩林还是知道不少的。他始终觉得，这个韩当跟在自己身边，是个危险的存在。
正在韩林出神的时候，突然韩当目光一闪，抬头望向一个方向，眼神之中满是警惕。
“当伯，怎么了？”韩林紧张地问道。
胡大、胡广两兄弟也是立刻警惕起来，各自将兵器握在手中，随时准备迎战。
“哈哈，诸位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一批不在少数的人往这边过来了。
胡大胡广兄弟二人第一时间护在了韩林左右，那韩当则挡在前方，等待着那帮人的到来。
稍倾，一群人出现在火光所及的地方。韩林看得清楚，一共七人，有男有女，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足有十尺，面目粗犷，背着一把大剑，那剑身都有韩林的身子板这么大了。这粗犷大汉身后的六人，四男两女，两个护卫打扮的大汉，其余四人，都是少男少女。两个男的模样都算俊朗，一个脸上神情倨傲，另一个则是略显轻浮，这二人出身应该都不简单。
最后那两个少女，则是作主仆打扮。那衣着华贵青衫的少女，年纪与韩林相仿，脸上也有倨傲之气，但却出落得极为美丽，可谓是国色天香，身材也是玲珑有致，前突后翘，却是让韩林不由得想起了灵岳城苏家的大小姐苏樱。这少女的身材和气质，跟苏樱倒是极为相像。而跟在这青衫少女身旁的女仆，虽然相比之下逊色不少，却也是正逢妙龄，身材恰到好处。
韩林眼力犀利，很快就从这七人身上看出些端倪来。那为首的粗犷大汉肯定是诸如他们这边的韩当一般的角色，和后面两个护卫模样的大汉负责护送着后面这四个少年。看样子并非不善之人。
“这位兄台，我们只是路过，看到这里有火光，过来凑个热闹而已。”为首的粗犷大汉大大咧咧地冲韩当说道。
韩林眉头一皱，心道这家伙也太没防人之心了吧！
韩当想也没想便答道：“既然诸位也是赶路，不如在此作个伴吧。”
韩林一听，大感诧异：这韩当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有人跟踪自己吗，为什么还要跟这帮来历不明的人扯在一起，难道不怕这是一个陷阱？
“哈哈，这位兄台真是爽快。既然如此，人多好做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粗犷大汉说着，便吩咐身后两个护卫大汉，在韩林他们旁边的空地上安营扎寨了。
“这是什么破地方，明明有客栈为什么不住？非要来这野外喂蚊子！”这时候，那个青衫少女不满地抱怨起来，纤细玉手还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是在赶着蚊虫，显得极不耐烦。
“青衣表妹，你忍耐一下，既然赵玄大叔都那么说了，肯定不会有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那个模样有些轻浮的少年主动献殷勤地过来替青衫少女赶着蚊虫，一边劝说道，那模样，更让韩林确定，此人绝对是韩彪那一类花花公子的角色。
“哼，我倒不这么觉得。”那个神情倨傲的少年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一路走来，我暗中也有留意，却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或事，怎么可能有人跟踪我们！而且，就算有人跟踪，为什么还要跑到这森林里来露宿，岂不是让对方的跟踪更为有利？躲藏在树叶茂密处，甚至更容易偷袭我们！”
韩林心头一动，原来他们的遭遇竟跟我们一模一样！听那倨傲少年一说，韩林才恍然大悟：不对，在这森林之中，对方虽然更容易躲藏，但如果我们这边有一个破命境以上的玄修士，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破命境以上的玄修士，能以气运感应，只要周围十丈范围内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可以感应得到！在这森林之中，枝叶茂密才是对方暴露行藏的最大破绽！
那韩当不愧是游侠出身，阅历当真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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