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渊进门,便见到了含笑看着自己的萧文君,眼睛瞬间亮得吓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孙正又不是个瞎的,还从未见过王九渊这般,虽然他脸上一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自己却是知道,这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圈,还没有吃饭,肚子便被塞饱了,装模作样的捂着伤口,轻咳几声,心中腹诽,你这回避还不如不回避。
“刚才说到哪里了?刚才说的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萧文君也不觉得尴尬,找回话头。
刚才孙正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谈到名单,她也就坦坦荡荡的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孙某在家养伤,因着宇文毓谋反一案九渊有功,便将此案全权交给了九渊,孙某也乐得清闲。”谈到正事,孙正便敛了漫不经心,严肃道。
“前几日三皇子突然给了拱卫司一份名单,说是与宇文毓谋逆案牵连,这才让九渊去查了,这一查果然牵扯出不少隐藏在暗处的官员、世家。”
萧文君心中默然,推算日子,应该是自己敲打完萧二夫人后,萧道诚便直接去找宇文曜投诚了,这份名单必定就是投名状了。
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萧文君从未怀疑过萧道诚洞察世事的睿智,和雷厉风行的决心。他冷静地分析利弊,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唯一稳当的靠山,拿出足以令对方心动的投名状。
想到此处,萧文君也不得不为萧道诚鼓掌,虽然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在自己刻意引导之下,不过这份破釜沉舟的果决,还是值得赞叹。
见到萧文君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孙正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份名单?”
“孙指挥使太看得起了,我又没有未仆先知的能力。只不过几日前萧家二夫人过来了一趟文渊坊,被我敲打了一番后,败兴而归。在我这里没有讨到好,自然会去其他地方,由此……”
“由此推出,这份名单出自于萧道诚?”王九渊立马接口。
虽是疑问句,但他口气笃定。
孙正的眼神不自觉又瞟向两人,要不要这么默契?想到此时正是谈要紧事,便按下乱飞地心思,继续道:“若真是如此,岂不是侧面证明了宇文毓和萧道诚是一伙的?”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将两个案子并在一起,我父母失踪案作为附属,一并呈送给陛下。”
“妙啊!”孙正如醍醐灌顶,高兴得忘了形,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得麻烦孙指挥使将刚才的这些证据、名单由来以及宇文曜和萧道诚的往来做成密函,一同造册,上达天听,越快越好。”萧文君趁热打铁。
“届时拱卫司便可以直接去拿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审问!”王九渊接着道。
这些天他一直派人在萧道诚府邸门口徘徊又不得进入,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底下的弟兄们手脚都痒痒了。
毕竟这样一件大案要案,若是做得好,虽不能立刻加官进爵,但赏赐定少不了,履历上也有光彩的一笔,是以,人人都想争一份功劳。
闻言,孙正却是冷静了下来,他在拱卫司浸淫多年,什么样的案件没有经手过,萧文君此举不仅仅是要坐实萧道诚的罪证,宇文曜只怕亦会被泼上脏水。
想到此处,看向萧文君的眼神更加复杂,说不心惊都是假的!明明在宇文毓逼宫之时,处于劣势,甚至朝不保夕。
但却能在最后绝地反击,并且胜利后依旧沉稳低调,宠辱不惊,不邀功、不懈怠,紧锣密鼓地布局到了下一盘棋。这份心性,就是男子也难以企及。
她走一步看三步,利用眼下人心惶惶之际,计算到萧家二房有所动作,精准打击,将人逼到了三皇子处,更是料到三皇子得意之下,会有所行动,然后顺其自然地将两方绑在一起。
手段、谋略,令人叹服。
萧家复兴,有希望了!
“郡主放心,兰陵王的案子,拱卫司必定尽心尽力!”孙正郑重承诺道。这样的女子,不能成为对手!
“如此,便多谢孙指挥使。”萧文君反馈以郑重一礼。
她察觉到对方态度的细小变化,心下了然,看样子孙正在这短短几句对话中,猜到了自己的布局。
事情已经谈完。
“我们不打扰正哥养伤,这便回去了。”王九渊适时开口,两人就此离开。
不过如此精妙的布局,却还是被人打破了,萧文君考虑得再周全,但还是忘记了另一人,她不太熟悉的三哥——萧家二房嫡子萧文华!
萧文华从小便与萧家人不亲近,自他父亲外放做官后,也随同一起到任上,很得萧道诚看重,是由他亲自教养长大,父子感情深厚,非同寻常。
萧道诚自知此行凶险,回京之前与萧文华密谈了一夜,要求其离京都越远越好,尘埃落定后,事成则回京团聚;事败也留给他足够的钱财,去往别的国家,一生富足。
……
一连几日,拱卫司密使频繁进宫,并不避讳旁人。这些消息一放出,宫外又掀起了风浪,刚安稳些许的朝堂人心又是惶惶。
尤其关注皇帝动向的宇文曜,自然是最早收到了消息,但他没有多的动作,只在观望中。
直到拱卫司将那一份密报呈到皇帝面前。
乾清宫。
皇帝回京后便又病了一场,加之感染了风寒,咳嗽愈发严重了。
看着御案上薄薄几张纸,皇帝的怒气又被勾了出来,眼眸刹那间染上猩红,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如萧文君预计那般,皇帝对萧道远的失踪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这几个儿子结党私营,觊觎皇位,威胁到他屁股底下的椅子。
“砰!”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上好的汝窑瓷器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砸个粉碎。
殿内所有人齐齐下跪、低头,连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朕还没死!”皇帝撑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个个上赶着,都想做那宇文毓?啊!”
“咳咳!”
“查!给朕好好查!”
最会揣摩圣心的安公公,此刻也不敢上前侍候,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龙颜。拱卫司、刑部、大理寺的牢房,已经住满了人,他可不想此时再去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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