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夜晚,云逍怀中揣着那红色肚兜悄然入睡。
一大早醒来,云逍刚走出卧房门,就见上次过来传令他去扫地的白衣弟子远远地朝这边走来。
“师兄早啊,这回可是另有什么吩咐?”云逍迎上去问候道。
那白衣弟子闻言点了点头,道:“早啊云逍,近来可好?”
“尚好,没有什么不顺。”云逍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位师兄还给自己问好呢?
白衣弟子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上下翻着眼睛打量着云逍道:“你当然好了,大半个月没扫地,可惨了我了,被管事的执事堂弟子臭骂一顿,还帮你狠狠地扫了一次地。”
云逍听他这般说来,暗道一声“不好”,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头几天修炼还记得偶尔去青天殿那边扫扫地,后来真给落下了,虽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云逍还是觉得很尴尬,毕竟人家是师兄,对待自己也浑不似对着一个被剑灵仙书抛弃,仙途将止的庸碌弟子,反而愿意替自己背下了这黑锅,云逍着实也不太好交代。
于是他便说道:“师兄,真是万分抱歉!师弟最近修炼得有些投入,一不小心把这茬给落下了,实在对不住。师兄,真是谢谢你了,师弟此番记下了您的照拂,来日定当报偿。”
“得得得!你也别磨叽,举手之劳,师兄我也没指望你报答什么,这回就算了,下次上头有什么事情交代给你办的,记得勤快些就好。”那白衣弟子眼色古怪地重复打量了一下云逍,心道,“修炼得太投入?扯吧你,那日阅仙书大典上,你都被剑灵仙书给抛弃了,大长老就传了你三层《剑灵心经》的内练之法,你有何可练到忘记时间的?来来去去无非是打坐练气。”但因着云逍对他颇为尊敬,他也懒得发脾气,只是稍微说了云逍一句。
云逍闻言连连点头应是:“是是是!师兄往后但凡有交代,我一定竭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妥。还请师兄放心。对了,敢问师兄贵姓?”
白衣弟子“嗯”了一声,道:“知道就好。我姓林,名凡,是执事堂的外堂弟子,你可以叫我林师兄。”
“是,林师兄。”云逍见机倒是不慢,道:“林师兄此番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林凡点头说道:“嗯,今日申时初,在青天殿前的青岩武场举行月会,你务必要准时到达。”
“一定,一定!对了,林师兄,请问月会上有些什么事宜?”
“不好说,一般是发月例,然后讲讲经,其他不定期的有些事务,你到时便知晓。”
“噢……林师兄,什么是月例?”
“每月初,剑派会按修炼进度给每个弟子分发一枚相应的丹药,帮助门下弟子提升实力,我们把它称作月例。像你现在练气阶段的话,便是分发一枚练气丹。诶?你不是有一枚么?”
“没有啊!林师兄,我哪有练气丹?”
“你没有吗?不对啊!刚入门的弟子,第一天都会分发一枚练气丹的。你为什么会没有?执事堂弟子没分发给你么?”
“……没。没人跟我提起过这事。林师兄你不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林凡沉吟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定是执事堂负责分发月例的弟子见云逍无缘剑灵仙书中的无上剑诀,把云逍当成了一个没有潜力,必将碌碌无为的弟子,一般像这种情况,东西给了就给了,没给的话,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仙途将尽的入门弟子出头。
林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旋即又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道:“只怕是有人私吞了本该发给你的练气丹,你暂时也别有什么想法,有时候我们身处某一个环境之下,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自己,修仙界其实与世俗界并无两样,到处都充满了利益争夺,实力不够的人随时都可能被高高在山的强大修者们欺压。想我当年入门……”
“哎!你好自为之。总之,先专心修炼吧,有潜力,一颗练气丹也算不得什么,没有潜力,一百颗练气丹于你也是无用。”林凡说完颇有些感慨,许是想起来当年入门时自己的境遇,与云逍甚为相似,说话间,倒也比较委婉地照顾了云逍的感受。
云逍闻言半晌没有出声,自从那日在落仙山中见识过修者之间的争斗,他就知道修仙者的世界也并非料想中那般风轻云淡,何况当日他还被开山门的罗晋打成内伤,跌入仙溪之中,幸好留得性命,未有大碍。只是入得仙门以来,除了仙书弃他,一切都无不妥,过了一个月充实而悠然的生活,是以他有些忘了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
云逍不蠢,反而可说是非常之聪颖,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他看得清自己当下的出境,但是他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今日ni可夺我练气丹,来日何尝不可夺我炼体丹,破凡丹?甚至,夺走我身上任何你瞧得上眼的事物!有朝一日,便是夺走我的生命,也算不得出奇!我不甘!世间诸人皆是众生,出于天生于地,仙道本无种,你缘何可对我肆意剥夺?”
一瞬间云逍心中诸多念头电转,暂且压下。
他沉默数息,这才开口对林凡说道:“林师兄,你说仙道无情,我看也不见得。便如你,待我可算无情?我云逍知己更知人,师兄对我的照拂,我铭记于心。在我看来,比练气丹更重要的是,师兄你让我知晓了,并非所有修者,眼中都只余下修炼一事。我听说现世无仙,已数万载,修仙之人大多不为成仙,只为绵延寿元,以期多在这世间流连片刻。本是为了逍遥快活,到头来却忘了初衷,一心扑在了争斗夺宝上,本末倒置也,,岂不可笑?”
林凡闻言一愣,陷入了沉思,自己当年得入仙门,岂非为了求得更长的寿元,以期行乐世间?而如今,似乎也变得分毫必较了,有什么东西,能争的都要争一争,整日里流连于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耗费了时间,消磨了心性,把当初自己修仙的本心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
是啊!既入仙门,只须悉心修炼仙法便是,何须分心到那么些无聊的争斗之上,有此闲心,还不如遍访名山大川,上体天道,下会人情,以期于漫漫仙途之中有所增益。
醒过神来,林凡也顾不得诧异于云逍小小年纪为何有此觉悟,只觉得自己此番收益颇大,要知道,遥遥仙路,最为珍贵的不是法宝灵器,不是天材地宝,其莫过于醍醐灌顶般的金玉良言,引发修者对于仙道更深入的思考。
只见林凡正色道:“云师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凡在此谢过!”说罢,便要拱手一拜。
云逍赶忙扶住林凡,口中说道:“岂敢岂敢!林师兄莫要如此,你对我照拂在先,岂有师弟受师兄一拜之礼。”
“云师弟你有所不知,修者之中,何曾有人不爱惜羽毛,把自己的心得感悟说与他人。都是写作典籍,传给后人,从不诉与外人……”
云逍赶忙截住林凡的话头,道:“林师兄,你无须如此,师弟数次承情于你,只当是扯平罢了,以后还要靠林师兄你多多关照师弟。”
见云逍这般谦恭,林凡也不再勉强,说道:“那好吧。如此,申时月会你可勿要忘记准时到青岩武场。”
“一定一定。”
“我还有事要办,这就先走了。”
“林师兄只管去忙,无须管我。”
“嗯,我先去了。”
林凡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远去,而云逍,心中压抑下的不甘悄然爬上心头:有朝一日,世间无人再能欺我。
与此同时。
青天殿,弟子居住的地方。
第三重院落里,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窗边。
花楹纤柔细腻的双手托着如同皓玉般的下巴,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天上的星辰一般,不时地闪烁着动人的光泽,两道凤眉清浅疏淡,勾勒出娴静温润的气质,寸许琼鼻之下点缀着两片粉嫩的红唇,恍惚开合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情愫。
少女青葱,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院落中的景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楹近来有一点小烦恼,她放在枕头下的贴身衣物不见了,为此,花楹心里很是有些愠怒,“那可是自己的……肚兜呢……怎么会突然不见嘛?……万一……万一落到哪个男子手中,岂不是……”一想到这个,花楹就一阵羞恼,片片红霞爬满了双腮,耳根子都红通通的,煞是娇俏可人,想问一问执事堂的弟子,可这般难堪的问题,又怎生好开口。
“哎!也不知是谁家作的事,可教我心慌难静,近些日子的修炼都专心不起来了。”花楹这么想着,站在那第三重院落里边的闺房中,扶着窗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望着院中的水榭雕栏,心思却丝毫不在眼前的景致上。
花楹的父亲是执事堂前任掌堂花君言,母亲是青辰峰峰主柳月长老,花楹出生那年,她父亲花君言在与锦州铁扇门的争斗中蒙难,死于铁扇门大长老李云啸手下,被李云啸用上品形器“飞花流金扇”打穿身体,全身上下一共三百多个透穿的伤口,极其凄惨。
那时刚好是在花楹即将满月之际,噩耗传来,花楹的母亲柳月伤心欲绝,但刚刚出生的小花楹离不开她,强抑心中悲痛,柳月给女儿取名“花楹”,取满月为盈之意,以祭奠花君言在女儿即将满月之时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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