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记
五年后。
皇城,孟府。
“陛下有旨,尚膳正孟竹均,护国有功,朕心甚慰,特此封尚膳正孟竹均为广膳侯,赏黄金百两,奴婢五十。”
年轻的男子低垂着眉眼,伸手接旨:“吾皇万岁。”
随着这个旨意的颁发,皇城的少女都沸腾了。
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郎,拥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好容颜,非但如此,还擅长厨艺。不久之前解了来访使臣刁难的问题,为楚国争光,更是治好了太子殿下的厌食症,可谓是功劳深厚。封一个没有封地却享受一样俸禄的侯爷,实实在在是凭着自己真实本领。
可就是这么一位出挑的少年,每一日都能引起不同的话题——这既然立了大功,皇上官都往上封了,怎么不见给指个婚什么的！？皇城中貌美如花的姑娘这么多,家室合适的也不在少数,再说了,别说是广膳侯只是个挂名侯爷,哪怕他仅仅只是御膳房的尚膳正,那也是众多少女所倾慕的对象,能帮他递个碗碟都是一件幸福的大事,更别说是许配给他了！
所以,孟尚膳正,不对,现在的广膳侯,为何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成了大家探究的问题。
时间一长,还真的让他们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苗头。
有人说,广膳侯一直都有一位红颜知己相伴！曾经有人亲眼看到,广膳侯与这位红颜知己相伴携游。那女子生的清丽无双,靠在广膳侯的怀里,娇小伊人的样子,登对得很！
这个消息一出来,无疑是让众多皇城少女芳心碎一地,但是更多的人开始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幸运。
这种好奇,一直延续到某一日,广膳侯府中的哀嚎声。
刚刚进了府门的下人,实则是被某家千金小姐买通了,想尽办法送进来的,为的就是打探广膳侯每日的起居饮食,最重要的是,探得那位红颜知己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位闺阁千金怕是认定了广膳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所以无所不用其极。
哪晓得,这下人进府不到三日,就被打的险些残了下半身,直接丢出府外。
听说,是将秘密传了出去。
原来,广膳侯府里面真的有一个女子,而那女子仿佛是生病了,常年待在房间里,还会有大夫定时的去给她诊病。
因为这一个下人,广膳侯当众立下了府中的规矩,但凡外面有一个人胡乱传府内姑娘的事情,全府人受罚。
这个规矩一立出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时间正是晌午,竹均靠着床边小憩了一下,有一阵凉风吹进来,将他惊醒了,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面色苍白,呼吸薄弱,一趟就是五年。
竹均握在手里的帕子已经要干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本是要给她擦擦身子,谁知道忽然乏了,就这么靠着床边睡着了。
起身关了窗户,外面响起了沉绪的声音:“侯爷,有客人到府。”
竹均开门,对着沉绪点点头:“带到大堂,我稍后过去。”
沉绪领命离去,转身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扫到了房间里面,只是他无缘多看一眼,竹均已经将房门关了起来。
大堂里,此刻有些热闹。两个小娃娃你追我赶,将话已经十分的利索,可谓是天资聪明。乔琦灵一把抓住一个,虎着脸道:“还闹！再闹就让府里的怪叔叔把你们关起来！”
两个孩子被吓到了,程青豫没好气的盯了她一眼:“最应该关起来的就是你！”然后朝着两个孩子招招手:“檀儿,兰儿,过来。”
两个孩子高呼一声,奔向了程青豫的怀里,程青豫大概没想到两个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撞到了肺腑,轻咳起来。
乔琦灵脸色都变了,赶紧冲到他面前查看伤势:“怎么样？还好吗？”
程青豫清咳几声就好了,示意她后面还有人,乔琦灵瞅了一眼一旁的这对夫妇,撇撇嘴:“都是这么熟的朋友,有什么好介意的！快给我看看！”
叶婺和芸娘都笑了起来,叶婺:“你就算是不相信程兄的身体,也应该相信我的技艺了。这蛊虫毒不死,烧不坏,天下间只此一份,程兄是死不了的！”
乔琦灵哼哼,却不反驳。
芸娘笑了笑,问道:“青豫,最近还能适应吗？”
程青豫点点头:“开始的两年,的确是够呛,但是自从有了檀儿之后,我已经好多了。为了将蛊虫留在体内,的确吃了不少苦,可是只要檀儿无恙,也无所谓了。”
“什么无所谓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众人起身,见到了那个越发丰神俊朗,颇有孟氏风范的少年踱步而来。乔琦灵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竹均现在的尊贵身份,当即道:“你来的正好！都是你！这么珍贵的蛊虫,你说给就给了,现在倒好,只有我被欺负！”
竹均已经入了堂内,看着依旧安好的老友,淡淡一笑:“说的像是当初求我给出蛊虫的人里头没有你似的。”
乔琦灵脸一红,不说话了。其他三人一阵轻笑,最后还是芸娘最先将话题带回来:“如今你身份越发显赫,怕是下次回来,得提前三日沐浴更衣,寄上拜帖了。”
叶婺点头:“是啊,论起本事,你的确与孟姑娘已经不相上下,五十多年前,孟姑娘能一己之力击退来使的刁难,如今你亦可如此,若是孟姑娘知道,必然是欣慰非常。”
竹均勾唇一笑。不得不说,这渐渐长开的一张脸,当真是面如冠玉,公子无双,难怪有那么多千金闺秀不择手段的也要接近他。
“阿澜会不会开心我不知道,不过下一次见面,你们怕是的确要用书信相递了。”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一怔。
程青豫:“你……”
竹均温声道:“多番打听,总算是找到了些当年沈筠与孟澜游历过得地方,大概的图纸也画了,如果一切准备的顺利,再过不久,我就准备启程了。”
乔琦灵很是吃惊:“启程？你……你一个人？”
竹均笑了笑,不语。
乔琦灵更吃惊:“你不会还要带着景姣,哦不,孟澜姑娘……一起吧？”
景姣……
呵,这真是个陌生的名字。
五年前的那一天之后,世上也没有了景姣,而是剩下一个沉睡的孟澜。
叶婺思考了一下,道:“竹均,站在一个大夫的立场,我其实并不赞同。”
“我也是。”芸娘点头:“当日孟姑娘落了水,险些窒息,这些积水很难全部清出来,她的昏迷怕是也和这个有关系,再加上她的身上被火药给炸伤,这些日子我正在研究一些可以治疗伤疤的药膏,你现在带着孟姑娘长途跋涉,不仅耽误她的恢复,也不便于让我为她治疗身上的伤疤。”
程青豫淡淡道:“或许……你是想带着孟姑娘去到她曾经去过的地方,想让她快些醒过来！？”
竹均就这么认真的听着你一言我一语,末了,才缓缓道:“你们考虑的事情,我也都考虑过,我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如果说躺着休息就能修养,她已经躺了五年,既然都是昏迷,我想换一种方式未尝不可。”
提到五年,大家都没再多说。
五年前的那一日,实在是太过震撼,太过离奇。以至于到了现在想起,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那……”叶婺缓缓开口:“你走了,御膳房该如何！？你这一去,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竹均:“言姝应当会帮着我。”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了解他为了这个打算,应该是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进去了,他们的这些担忧,实在是多余。
好不容易相聚一次,自然是要把酒言欢。在外头严肃的一丝不苟的广膳侯,也会在与好友见面之时,喝得痛快不已。
正喝到兴头上,又有客至。
韩峻提着两壶酒进来,瞧见里面的热闹,有些吃味儿:“这么热闹的场面,竟然不等我！”
有了韩峻,自然是更加热闹,韩峻是从阳城过来的,韩谦现在在阳城的食膳局掌事,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韩峻本来就是个随性的性格,得了空就去阳城帮帮忙,再去看看景芸他们。
“说到这个小丫头,那可真是不得了,当真凭着一己之力撑起了万福楼,你可晓得,现在万福楼的不少厨子,都是从食膳局出来的,回头景姣醒了,你非得告诉她这个人情,有我兄长照拂着,景家在阳城必然是风生水起,她安安心心的再睡多少年都没关系！”
说这话的后果,是被所有人灌酒。
竹均喝着,笑着,在他们疯闹间,提着一壶酒出来了。
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有些初秋寒凉。
屋内是一片热闹,外面则是冷冷清清。
竹均朝着熟悉的方向走,慢慢地走到了她躺着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是府里最好的一间屋子,是主人才能住下的。
竹均习惯性的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把脸贴了上去,小幅度的蹭。一如很多年前,他邋遢不已的跌在她面前,被她带回去,洗漱干净,轻轻抚摸……
似乎是醉意上了头,竹均的眼睫毛颤了颤,整个人都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成了那个白净的少年,跟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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