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景姣会想要忘记自己曾经就是孟澜。
那一辈子,无论想起哪一处,心里都像是被一根粗木棍活生生的钻洞一般,顿顿的疼,即便把木棍子拿来,这种疼痛也会继续延绵下去,直到那根粗木棍继续抵上来,将这种痛苦加倍。
从小她就被父母遗弃,失去父母的时候痛苦,落在乱葬岗,快死的时候,以为自己将要失去生命,那时候也是痛苦的。再之后……遇到沈筠。大概是因为沈筠自此成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其他人都不在被放在眼中,结果,沈筠要迎娶师妹,要继承师父的位置,而后又被害死,她连沈筠也没了。还有巧言……对……巧言。那个不会说话,却乖巧可人,知道她所有的秘密,意志陪在她身边的小姑娘……
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阿澜……”
景姣没有哭,甚至都没有红眼睛。一声熟悉的阿澜响起,她转过头,就看到了竹均陪在身边。
她竟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可你不是孟澜,你是景姣,不是孟澜。
“方才的确是我语气重了,你阿玲姐姐是性情中人,难免如此。你不要再与她起争执了。”景姣忽然反过来安慰竹均,竹均奇怪的看了她好一阵子,确定了她的情绪十分的正常,这才安下心来。
景姣觉得他有些好笑:“我还不至于像你想的那么脆弱,倒是你,这个性子可真是急,若是遇到大事,忍字方为王道,不可鲁莽冲撞。”
竹均点点头:“我知道。”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我……书房还有些本子没看完。”
景姣并没有要留住他的意思:“你去忙你的。”
……
竹均的书房和景姣公用的是一间,书桌也是景姣之前为他量身打造的,现在书桌里面放满了他自己的东西,这张书桌他也是喜欢的紧,每日都会亲自擦拭。
回到书房,周围都安安静静的,竹均坐在书桌前,弯腰从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本子,轻轻地摊在面前,
轻轻翻开这个本子,里面记载的却是与食谱无关的东西,而是与一个人有关。
很久之前,他曾经在韩峻的书房里面看到过很多关于孟澜的故事,大到当年隐藏下来的一些史记,小道一些胡编乱造的小册子。可是当时他也不晓得是抽什么风,将那一整个书房都给烧了!
如今,他自己写了一个册子,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来,这些,全都是景姣亲口说出的,被他偷偷记录下来。
七十年前,楚国闹了灾,当时的孟澜认识了家道中落的韩家祖先,与祖先结识。
而今已经过了几十年,祖先入土。
之后,她遇到了沈筠,两人以师徒名义游历全国,去过很多地方。
凉州的萋园。萋园失火,园主已故。如今的主人赵宗桐更是在前不久被刺杀,虽然是同行仇杀,可是也是遭遇了意外……
梧州的酿酒老师傅,在教会了孟澜酿酒之术后,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烧了个干净。
叶淳因为与孟澜相识,为程家诊治病情,到了如今,叶淳已死,两个徒弟若非有景姣为他们金蝉脱壳,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最后,连程家一家也死了……
还有……还有那个巧言。
孟澜的一生,与她有过交集的人都死了。
有的人死的毫无疑点,有的人死的十分蹊跷。
这几十年前的事情,早已经无人问津。可是现在,似乎有一只手又把这些陈年旧事重新翻了出来,好像是要将那些老旧的剧情重新再演一遍。
到底是什么人!?
是背后控制着芸娘和叶婺的那些人!?还是谁?
可是这些人到底是谁派出来得!?
他们的目的,难道真的就像是韩谦所说,只是为了一本食杀谱!?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竹均飞快的将本子合上,放回到抽屉里,这个抽屉还是少了一把锁,改日要上一把锁才是。
外面走过的是一个黑影,竹均一怔,旋即起身跟了上去。
阿瞳的功夫是很好地,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功夫很好的人,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动静!?直觉告诉竹均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阿瞳果然是闹出了些动静,她从景姣的而院子一路穿出去,去到了赵云华的院子。
赵云华的院子除了偶尔会用一用厨房,其他地方都是空无一人的,阿瞳熟门熟路的进了主卧的房间,竹均跟了过来,细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忽然,一声沉响,竹均心中一惊,再不管其他,推门而入。
在看到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阿瞳时,竹均大吃一惊:“你、你怎么样!”
他上前扶住阿瞳,可是阿瞳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难以自拔,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竟然在痛苦中迸射出了几分杀意。
竹均第一时间洞悉了着骨子杀意,飞快的撒开手起身退后。
阿瞳因为他撒开手,重重的跌了回去,痛苦加剧。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给你找大夫吗!?还是通知阿澜?”竹均有些不懂,这个阿瞳自从鬼老六之后就一直跟着景姣,虽然谈不上什么交心之人,但是一直一来做事都十分的稳重靠谱,算的上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在发现有其他东西靠近之时,会变得格外的凶残和冷漠的而感觉。
“不、不要告诉她……”阿瞳蜷缩成了一团,完全没有了攻击力。竹均仅仅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她到底有多么的痛苦:“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生了病也该去诊治,这样一个人熬着算什么!”
这些话在阿瞳听来并没有什么效果,忍受着痛苦的同时,她还是没有忘记:“不……不要告诉姑娘……不要告诉……”
竹均脸色一沉:“好,我不告诉她。可是你这个样子下去不行,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
阿瞳大概也是到了忍耐的极限,她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小竹筒,结果手上没有拿稳,小竹筒掉在地上,滚到了竹均的脚边。
“把……把竹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我的手臂上……”说着,阿瞳已经撩起了袖子……
那是一截怎样可怕的手臂,竹均形容不出,满布烧伤的痕迹,触目惊心。
阿瞳见竹均一愣,也不在意:“快……”
竹筒里的东西!?
竹均蹲到阿瞳的身边,将小竹筒打开,试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然而,一条活络着的大蜈蚣跑出来时,竹均虽然不至于吓得胆魄,也是心下一惊,手都僵了一僵。
好在,大蜈蚣似乎对竹均并不怎么感兴趣,它趴在阿瞳的手臂上,毫不客气的咬了她……
“额啊……”阿瞳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闭上双眼,忍受痛苦。
竹均看着她一点点的从痛苦变得轻松,手臂上的蜈蚣从红黑红变成暗红,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也变得不自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上大概全都是汗水,蒙着脸的纱布也都被汗水浸湿:“好了……把它放进去……吧……”
竹均竟然也冒汗了,他还沉浸在刚才看着蜈蚣咬人的场面,一时间没有动静,阿瞳误会了,解释道:“你放心,它已经吃够了,不会再吸你的血了……”
竹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条横亘着的大蜈蚣,赶紧拿起竹筒把它放回来。
阿瞳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不少,她抖着手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完全不用就水,直接喝了下去。
又这么在原地趴了一会儿,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力气说话:“多谢你。”
竹均怎么也没有想到,收留在家中,几乎完全没有人会留意到的女子,竟然遭受着这样的痛苦,他微微蹙眉:“你每日都这样吗?”
知道对方在和自己说话,阿瞳趴在地上缓和了一会儿,摇摇头,也没有多的解释。
竹均沉默了一会儿:“阿瞳姑娘,你一直跟在阿澜身边,且你不是多事之人,看人的目光也很精准,所以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阿澜是什么样的人。她虽然口头上冷漠了些,但如果你有什么请求,她未必会拒绝……”
阿瞳忽然笑了,竹均:“你笑什么?”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竹均,我知道大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也对大姑娘的心思谋略感到佩服。可是于我而言,救了我的是六叔,让六叔解脱的,却是大姑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的帮大姑娘做事。我不仅知道大姑娘是什么性格,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性格。我明白让你对大姑娘隐瞒什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唯独我这一件,请你务必保守秘密。”
“为什么!?”
阿瞳舒了一口气:“因为我是个麻烦人,如今我只为报恩,为姑娘跑腿做事,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可我是个麻烦人,若是让姑娘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利。”
话说到这里,竹均脸上的不解和担忧一点点的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面对着阿瞳。
“阿瞳姑娘,我可以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往后若是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竹均在所不辞,但是我也有一言,想要跟姑娘说清楚。”
阿瞳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意外,反倒主动道:“若是有一日我的麻烦会牵扯到景家,我一定早早离开,不连累任何人,更不会连累大姑娘。”
竹均的眼神有些莫测,他盯着阿瞳好一会儿,忽然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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