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竹均还是住在了景家。
他没有每天都去万福楼。哪怕万福楼不少食客都在等着这个少年天才带一些新菜出来,他还是稳如泰山的呆在景府,分到景姣的院子,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扫撒工作,后来有人通报给景滕,说他时常去云华夫人的院子,在小厨房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做一些小糕点之类的给景姣,景滕也没有阻止,倒不是他纵容竹均,而是他知道,如果竹均真的去了,景姣不可能不知道,连景姣都默许了,他多做阻止反而显得多事。
渐渐地都成了府中人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用管他,云华夫人院子的厨房,他可以随意过去。
而后,大家也看出来,竹均除了每日的日常工作和去赵云华院子的厨房练手,其他时候,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小厮,大姑娘走到哪里,他就在哪里。
好在,万福楼虽然没有竹均带来的新菜,但是尚且有乔绮灵和曹师傅盯着,乔绮灵也是有些本事的,几道新菜一出来,立马就客似云来,曹师傅原本就很喜欢乔绮灵这个姑娘,现在干脆当做了半个徒弟,偶尔还会指点指点。
说到乔绮灵,她又是所有人中知道最多,猜测最多的——
竹均这个臭小子能搞出这么多名堂,别人信,她可不信！
不要忘了,她从一开始就是要找景姣挑战的！从很久以前的百味宴开始,她就觉得景姣这个女人一定是有脸把刷子,势必要和她一较高下！但是那个时候她就非常卑鄙的拿竹均当了挡箭牌,大有一副“你连我徒弟都打不过,怎么打我”的样子！
可是后来竹均走了,他们又继而连三的遇到很多事情,这件事情就搁浅到今天。
原本,打败竹均是她觉得毫无难度的事情！谁知道这个臭小子离开多时,回来就弄出一道水晶醉粽！说出来都丢人！她自问尝遍天下美食,可是这道水晶醉粽的味道分层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纸巾未能参透！
要知道,她先前可是提出过七彩粽子的想法的,但是她的七彩粽子只是一个外形上的噱头,换汤不换药,也即是看起来漂亮！但是水晶醉粽不是……
总之,她是完全地！全方位地,被水晶醉粽碾压了！
这一局,她是输了的！
正所谓越挫越勇,乔漆林猜测,景姣是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会厨艺,所以将厨艺传授给了身边的臭小子。那么她现在也就容不得再松懈下去了！
反正臭小子现在好像也没有要掌勺的意思,她干脆就留在万福路卖力的干活儿,出一些新菜,帮着做事,算是报答景姣对阿白他们的帮助,更是为了自己积蓄实力！
……
这一日天气不错,景姣早起熟悉了一番,叫马房套了马车。
出门的时候,依旧是竹均这个小厮跟在身边,连一个丫头都没有。
马车行至小亭湖,已经有一艘画舫停在上面,看那画舫的装饰,主人必定是非富即贵。
秦欢已经在画舫上等着了,听到景姣已经到了,她赶紧让人上茶点,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一副恭候大驾的样子。
景姣上了船,由下人引着。还没进小雅间,秦欢已经笑着迎了出来:“景姐姐。”旋即目光一偏,落在了景姣身边那个男孩子的身上,纵然是秦欢,也被这男孩子的长相惊艳了一番。
放给任何一个人看,也不会相信,这样相貌的男子,会甘心做景姣身边的一个下人。再加上他刚刚拿出了水晶醉粽这道菜,身价倍涨,可是他谁家的情都不接,宁愿做景家的一个下人,结合这种种消息,秦欢终究是不敢再轻看景姣这个人。
“景姐姐,我准备了些茶点,我晓得姐姐府上人才辈出,肯定是不稀罕这些茶点的,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景姣微微张开手,广袖移开,施施然落座,收回手臂,一左一右将手臂叠放腿上,广袖平整铺下。
所谓开门见山,大概也就是景姣这样的做派了:“秦欢,我今天来可不是来跟你吃茶谈天的。你我都是明白人,先前我把话都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今日,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
景姣一字一句,听得秦欢心中都跟着震撼。不晓得为什么,如今在她面前,她只觉得自己半点威严都耍不出来。直白道:“景姐姐误会了。先时是秦欢自作聪明,做了些错事。秦欢从不想做什么奸恶之女,若是能有姐姐的半分睿智,此生也不会这般蹉跎。如今承蒙姐姐不弃,愿意容纳秦欢,哪怕只是一颗棋子,姐姐也直率坦白,这一点令秦欢折服。今日对姐姐的尊敬,乃是出自真心！”
景姣一直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出自真心！？”
秦欢心下一沉:“信不信由姐姐。秦欢记得姐姐上次说过的话,既然姐姐不喜欢浪费时间,我们便不要说那么多客套话了。姐姐眼下有什么吩咐,秦欢必定做到！”
景姣笑了笑,端起一边的茶水:“我这个人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你家中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所以在你做事之前,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跟你说一说的。”
秦欢一怔:“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景姣淡淡道:“在你之前,我去见了韩谦。”
韩谦！？
这个人秦欢自然是熟悉的。
景姣看着她愤愤的反应,不用猜都知道韩谦这个腹黑之人,必然是在秦家帮忙改建食膳局的时候狠狠地敲诈了一笔。她微微垂眸,慢条斯理道:“我与韩谦见面,畅聊一番,方才晓得你们之间大抵是有什么误会。你应当晓得我母亲与韩家有些渊源,韩谦算的上是我的表哥,此次韩谦前来,身负重任,我这个做表妹的,没有理由不帮一把。说到底,这件事情也与你没什么干系,往后,秦家不必再投钱。但待到食膳局建成之日,秦家之付出,改记在账上的,一笔都不会少。”
秦欢闻言,竟是色变,当即起身对着景姣跪下,大礼一拜:“姐姐相助之恩,秦欢没齿难忘！”
此时此刻,秦欢也没有那个能力去计较当日将她算计入局,成为冤大头的正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唯乘感激拳拳。若是放在之前,韩谦恨恨地敲他们一笔,这一笔到了最后,未必会记载他们得头上,韩谦初到此地,身负重任,自然要把任务完成的漂漂亮亮的,又如何能给别人机会！？
可是现在景姣出手,非但接了秦家的捉襟见肘之急,之前付出的也不再是付诸东流。秦祥德虽然已经给秦家主家那边说了这件事情,但是也没敢往真的说,只说现在他们正在与食膳局修缮关系,以便于往后在阳城更好的做生意,主家那边虽然没有就此事有什么不满,但是也未曾表示过会相助些什么。
秦欢这一次栽的厉害,输就输在自作聪明。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从主家那边拿到什么补助,早就做好了打落牙齿活血吞的准备！没想……没想景姣对这笔债,抬手一擦就抵消了。换言之,她是实实在在的给了秦家一个大礼。
她的确是人如其言,信守承诺。她想要跟她合作,且已经拿出了诚意。
秦欢安耐住心中的激动,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沉声道:“姐姐快人快语,信守承诺,秦欢由衷钦佩。姐姐有什么吩咐,任凭吩咐。”
景姣弯身将她扶了起来:“这件事情,于你也有好处。既然秦家在改建食膳局之事上出了力气,那么届时食膳局设立,招收的第一批人里面,有秦家之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秦欢万万想不到,景姣竟然会给她搭这个桥！
“景姐姐,你……”
景姣起身,走出两步:“我说过,我从没想过让万福楼一枝独秀。自古以来,一枝独秀不如百花齐放,若是你我将这百花都收纳为己用,整个阳城,不都是你我两家的最为灿烂辉煌么！？设立食膳局,就是要从民间找出人才。今日你回去之后,好好搜罗搜罗你手底下哪些人颇有资质,日后,一并送了进去。”
秦欢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若是真的能将人送进食膳局,无疑是给秦家搭了更好的一座桥！
秦欢有些紧张:“可……可是听闻食膳局有一个入门考试。万一……”
景姣缓缓转过身来,神色中明明带着笑,却一点不让人觉得和蔼:“万一考不过,就是废物。你秦家要一个废物做什么！”
秦欢第一次领略到被人堵得哑口无言是什么感觉。
“景姐姐请放心,秦欢必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景姣笑了:“前程是你们自己的,我何来失不失望一说！？秦欢,永远都记好我跟你说的话,你我之间,各取所需,若你有一日无法再满足我的需要,你也就没有了价值。我弃你,无关情谊,也无须解释。”
秦欢怔了怔,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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