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接连的风波之后,关于水晶醉粽的事情很快也传遍全城,景滕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问过景姣,仿佛是要放开了任由她去做,就连陈氏也一句话都没说。景芸去请安几次,原本是有些忐忑,怕事情瞒不住爹娘,他们会担心。谁料两人非但没有问过一句,反倒问起了她的事情——
之前方穆的事情也算是满城风雨,好在景芸没有遇到什么大事情,只是误会一场。
“你爹将万福楼交给你一半,是希望你下半生能有一个依靠,而非让你操劳。阿芸,不要勉强自己。”因为公堂之上,景姣指明了景芸只是想要和方穆做生意,还了景芸一个清白,所以事情传到景滕和陈氏这里,自然也是被掩饰过的结果。
景芸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她笑笑:“母亲言重了。阿芸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么的辛苦,相反的,只有做了这些之后,方才觉得日子也可以很充实,爹娘请放心,阿芸日后必定慎重自重,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景芸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景滕和陈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景芸快要离开的时候,景滕再一次提起了和程家的婚事。
不知为何,自从两家定下婚约之后,程家好像渐渐地没了动静,之前那程家公子分明是对景姣有意的,景滕心里担心,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景家的风波,让程家起了一些心思,这桩婚事会有什么变故。
景芸想了想,道:“娘,您放心吧,程家一言九鼎,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反悔呢,再说了,姐姐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挽救万福楼么！您只要安心的陪着爹就好了！”
陈氏自然没有将自己和景滕的想法告诉景芸,默了默,还是嘱咐道:“之前你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不与我说。往后可不许这样了！”
景芸笑了笑:“自然,娘您放心吧！”
……
若不是景滕和陈氏提起程家的事情,景芸险些就要忘记景姣是待嫁之身,虽说嘴巴上让陈氏不要担心,但是一转身还是忍不住去景姣那里打听她和程家公子相处的近况。
“也不是我多嘴啊……爹和娘都问起了。我最近……好像没有看到你和程家公子见面,景姣,是不是程家公子听到了万福楼的事情,有了什么顾忌！？”
景姣觉得有些好笑:“你什么时候也管起人家儿女情长的闲事了？若是程家公子真的不想再娶,难道我要按着他的脑袋和我拜堂成亲么？”
景姣心中不解,拖着下巴盯着她:“景姣,女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娶嫁之事,程家公子虽然体弱,但也是个良人,你连自己的婚嫁之事都不上心,你到底在乎什么！？”
景姣翻书的动作不曾停下,她勾勾唇角:“我看你是真的挺闲的,不如我给你找一门差事,如何！？”
景芸皱眉:“差事！？什么事！”
景姣的眼神有些深邃,她顿了顿,方才道:“我教你做水晶醉粽,让你做万福楼的大厨,让万福楼重新东山再起,好不好？”
大概是因为景姣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在景芸看来,怎么都不像是在认真说话,顿时好气又好笑:“我就奇了怪了,水晶醉粽是什么九天珍馐么！？竟然能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城中不少人都在打听！”她的眼珠子转悠了几下,继而盯住景姣:“再说了,你要教我？既然你会,为什么你不来做,反倒要找别人来做呢！？”
那一瞬间,景姣的眼神中似乎闪了一闪,然后垂下眼,淡淡道:“因为我不喜庖厨之事,所以当然要假他人之手。”
景芸无语凝噎,摇摇头:“我……我定然做不好的,既然你知道这么一道特别的菜式,不如让曹师傅他们来做！必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景姣沉默了一下,回答的似是而非:“再说吧。”
……
话分两头,程府这边,程老爷和程夫人见到了叶婺,也请了平安脉,这一年就算是定下心来了,当初来阳城,也是因为叶婺不便,所以以信告之,若是要见他,需去阳城。
如今大事了解,他们不得不提起与景家的婚事。谁料古怪的事情来了,先前程彦明分明是对景家姑娘有好感,一切都十分的顺利,可是近来这些日子,他反倒足不出户,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与景家沟通最多的,反而是芸娘。
眼看着他们回樊城的日子在即,程家二老终是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情。
万万没想到,一向温顺善良的芸娘,此刻竟然代为回道:“公公,婆婆,当日你们看重景姣,无非是看中了她在聚珍楼开业之时的表现,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但程家始终有程家的面子,若是让旁人知道,相公纳了一个庶出的妾侍,这个妾侍还将自己家中的酒楼整垮,这岂不是一个笑话么！”
程老爷有些摸不着头脑:“芸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夫人也不赞成:“人生在世,总有人遇到麻烦,景家正值多事之秋,但是景姑娘的为人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总不能因为景家落寞,我们便改了初衷,这样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做。”
芸娘面不改色:“但儿媳以为,留在阳城,瞧一瞧这景家姑娘究竟是真的能有办法让万福楼化险为夷,还是故弄玄虚,也不失为一个考验,他日她进了程家,婆婆也好清楚,该将她摆在怎样一个位置。”
程夫人默然,良久,她点点头,语气有些沉沉的:“还是芸娘想的周到。”
是以,程家二老就真的变成了一个观望的态度。
……
从程家二老那里退出来,芸娘的脸上多了几分寒意,脚下的步子一转,竟然直接朝向了程青豫所在的房间。
程青豫正在房间中买醉,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愣是没有将他灌醉,反而越喝越清醒,以至于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喝醉了。
“阿芸……”
然而他怎么样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温顺可人的人,此刻竟然寒气逼人,不等他喊出她的名字,她竟然身形一闪,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扎在了他后颈的穴位上,他竟然觉得一阵呼吸难受,整张俊脸都扭曲了起来……
“芸娘……你……”
芸娘轻而易举的止住了他浑身的气力,毫不费力的将他的双手绞到身后,因为这个动作,她也与他贴的极尽。只是,这样一个姿势出现在此时此刻,竟没有半点的暧昧。
芸娘逼近了几分,冷冷的看着面色惊讶的男人,出语如冰:“我已经知道,方穆是你找来的,他和秦欢之间的那条线,也是你牵的。程青豫,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你以为,搞垮了万福楼,搞垮了景姣,甚至是搞垮了景家的声誉,让景家女子都无法抬头做人,程家便会毁了这门亲事,让景姣没办法进门！？”
大概是因为呼吸困难,程青豫的脸色由红变紫,但是芸娘似乎毫不关心他的感受,重重的将他摔在地上:“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做这样的事情,这一针就不是扎在这里,而是直接扎进你的死穴！程青豫,你别逼我！”
程青豫的双目泛红,忽然笑了起来。
芸娘终究不是那样狠心之人,她别开目光,伸手到他颈后将银针取回:“青豫,从头到尾,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也一点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顶着这样的事实,你真的还能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吗？”
她缓缓望向程青豫:“算我求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也不要插手景家的事情。”
话说的够清楚了,芸娘转身欲离去。哪料一只手忽然挣扎着握住了她的衣袖,她回过头,就见到一阵咳嗽的程青豫挣扎的爬起来,像是一个要被抛弃的孩子,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无奈:“我要怎么做？”
程青豫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饶是身体如何的难受,他抓着芸娘的手,力道没有松懈半分:“阿芸,我是很笨啊……从小到大,我都猜不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我想,女子总是不喜欢与旁人共侍一夫的……如果我这么做让你不开心,你怎么罚我都好,我跟你道歉,跟景姑娘道歉都好……可是阿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开心,你告诉我好不好……”
芸娘终是动容。
如果说她和程彦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么与程青豫又何尝不是呢！？若非程青豫对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是真心将他看做弟弟的。
她的手轻轻拂去了程青豫的手,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竟然很轻松就挣脱了。
“青豫,我从来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要做的事情……你帮不了……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好好的对待自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好好的成才,让爹娘和相公少为你操心。如果你一定要我说需要你做什么,那就是这些,只要你做好这些,你仍旧是我心中一个可亲可爱的弟弟……”
可亲……可爱的……弟弟……
程青豫仿佛在一瞬间被卸去了周身的力道,他颓丧着转过身,背对着她,没有再说话……
芸娘闭了闭眼,让自己平息下来,不做停留的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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