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姣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她缓缓走近几步,这气势几乎逼得芸娘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撞上了桌子,将桌上的茶杯茶壶悉数撞翻,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芸娘!”
程彦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见茶水快要烫到芸娘,飞快的抢步而来将她抱住移开。
芸娘惊讶之余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死死的盯着景姣:“你……你怎么会知道……”
景姣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这套阵法源自于五十年前的神医叶淳之手,是吗?”
如果说刚才景姣的那个文句让芸娘慌乱,那么此刻“叶淳”二字,已经足够让她面色煞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你……”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挣开程彦明冲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又把屋子里的闲杂人等全都谴了出去,这才关好门几步而归,站在景姣面前:“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景姣目光一转,望向她身后的程彦明:“这个问题,兴许程公子能回答你。”
程彦明本就不是粗心之人,听到景姣这么一说,他很快反应过来,可是这个结果同样让他吃惊不已:“你……你先前与我说,你的那位故人……是……是芸娘的师父!?”
景姣明知故问:“不然你们以为,我所说的故人应该是谁?”
那一刻,芸娘的神色越发的复杂——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又瞬间聚集了更多的疑惑和不解。不仅仅是她,就连程彦明也是同样的神色,两人齐齐望着景姣,最后还是程彦明率先开口:“阿姣……这件事情有些的复杂,你……怎么会认识叶老前辈?”
……
叶老前辈?
景姣心中苦笑了一下。
若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俊俏大夫得知自己在后人眼中已经是一个老前辈,不晓得该作何感想。
她微微垂眸,语气带上了几分沉重:“我与叶……老前辈……有一些渊源。想必你们晓得,我父亲病重,我一直想要寻访名医,说到底,只是想找到叶老前辈,而后与你们相识,那时候我也十分的惊讶,曾以为是老天的安排,我竟从姐姐的手法中看出了几分叶老前辈的风格,只因当日与老前辈扯上关系,与我们家一些私事有关。而老前辈……也一直隐姓埋名,我想芸姐姐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想叶老前辈有什么为难,所以一直没有问出口。”
程彦明的目光动了动:“那……那你……”
大概是想问,那你为何今日就问出口了。
景姣轻笑一声:“那一日之后,几日不见你与姐姐,我不晓得是我当错了什么话,又唯恐姐姐是奉了什么师命,未免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之前,我斗胆前来将事情问个明白,若是姐姐红口白牙的告诉我,此事不可再提,与叶老前辈有什么瓜葛,也许得全都忘记的干干净净,不可再提,我定然不会再提!”
芸娘一直没有说话,景姣说话的时候,她更是认真的看着,仿佛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然而景姣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哪里有说谎的样子?
末了,她轻叹一声:“若是当日叶老前辈能多逗留一些日子,我想我娘一定还有救……”
程彦明和芸娘对视一眼,忽然想起来景姣的确是还有一个亲娘,只言片语,好像忽然就说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和叶淳扯上关系。
房间里一时间有些沉默,程彦明该弄明白的都弄明白了,接下来就只剩芸娘——景姣的答案,只能她给。
芸娘抬眼望向景姣,有些感慨:“我还当真不晓得,我们之间竟然有这样的渊源。可是姣姣,并非我不信你……只是……你真的认识我师父?”
景姣笑了笑,端起一边的茶杯,捏着茶盖子轻轻地扫茶面的茶叶梗,她借着这个动作垂下眼眸,语气淡淡的:“我所认识的叶老前辈,平日里除了学医成痴,剩下的爱好也就是抚琴。这位老前辈很有意思,那首《雀歌》,是他为一位故去的老友而作,原本是个乐子,而那位老友每次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总是十分的……嫌弃。”
芸娘整个人都呆住了,程彦明从芸娘的表情上已经看出来了。
“你……你竟然连这些都知道?”芸娘喃喃道,脑子里却是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师父的身子尚且还很健朗,她的年纪又小,师兄天赋异禀,她只会最浅的东西,可是她不服输,一定要让师父师兄刮目相看,每夜都会练到很晚。
那一日正是小寒,她哆嗦着手脚背着医书,书房的门忽然开了。
师父一脸无奈的点着她的脑袋,让她不要这样看书。她面上答应,其实心中想着下次再继续努力。哪料师父带她回房,见她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愣是不肯入睡,苦笑着搬来古琴,就坐在一边给她弹曲子。
那曲子轻快好听,她越听越精神,最后干脆撑着脑袋听。
“师父,这曲子真好听!”
那时候,师父是如何说的?
对了……
他苦笑着摇头:“小芸儿哪里都像她,唯独这一点不像她。”
她歪歪脑袋:“师父,您说的是谁啊?”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师父有一位好友,那位好友从小就被一个鼎鼎有名的人物收留,那个人有一手好厨艺,收了师父的好友做徒弟,那位好友害怕师父不要她,整日整日的刻苦用功,与她一样,总是趁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就偷偷地起来用功。后来……
后来,那位好友遭逢大难,到师父那里避难小住,可是因为之前受了很重的上,要调理很久,师父除了白日里施针用药,其他时候只能想尽办法的安抚。
为她弹琴,成了其中一项。
只是,这位好友似乎不是很买账,每次弹琴,必要受到她的一顿嘲讽……
这个故事,就算是程彦明也不是非常的清楚。可是今天,在芸娘和景姣各述一半的情况下,他才彻底的明白过来。
芸娘的眼睛红了,“你……你真的认识我师父?”
景姣抬起眼,与芸娘的动容相比,她就显得太过淡定了:“若是你还有什么不信的,大可问我,我与叶老前辈相识一段时间,我想我都是答得上来的。”
芸娘没说话了——如果景姣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与师父相识很有可能在她与叶婺之前,那岂不是很多年之前?景姣现在也才十五六岁,这怎么都说不通!
可是……也不是绝对的……
她跟着师父之后,没多久就被留在了程家,也许师兄知道,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师兄现在也在这里,或许局面会变得更加清楚一些……
……
事情讲明白了,气氛好像也忽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芸娘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着景姣:“对、对不起,姣姣,是我没弄清楚……”程彦明在一旁看着景姣,神色难明。
至于乔绮灵,她简直佩服死景姣了——瞎编乱造的跟真的似的!她一点都不信她真的和那个什么叶老前辈相识,她知道景姣身边有个伸手颇不错的姑娘,那个姑娘是打探的一把好手,兴许她是从那个姑娘那里知道的也说不准。
只是她的这个演技,乔绮灵觉得若不是自己知道内情,一准也被骗了,岂止是相信她认识叶老前辈?说她就是生活在五十年前,那些事情都是亲眼目睹了,她也相信!
……
芸娘对景姣心中的那一点芥蒂已经完全消失了,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意松口,只是道:“阿姣,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不过你放心,你父亲的病情我一定会尽力去医治,至于其他的,我无可奉告。”默了默,又道:“不过,我师兄不日之后就会抵达阳城,有些事情,师兄比我更清楚,到时候我们再说,好吗?”
景姣笑:“好。”
芸娘在厨房炖了甜汤,说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离开。景姣坐在原处,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彦明,冲他淡淡一笑。程彦明还记得上次两人的那次不愉快,其实……说白了,他不过是误会了她也……
程彦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起身走到景姣身边坐下:“上一次,我没有想到,你说的故人竟是叶老前辈……”
“你以为,我的那位故人,是芸娘的师兄,你以为我接近你们,不过是想因为知道芸娘的师兄就是我的故人,是别有用心?”
程彦明赶忙道:“你、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
景姣歪歪脑袋:“我在胡思乱想吗?难道……不是因为你早有前车之鉴?”
程彦明的神色凝住,表情带上了几分意外,他试探道:“你……都知道?”
景姣给他的茶杯添了一些热水:“之前是不知道的,只是经过这一次,半猜半蒙的,知道了些。”
没有哪个女子是心甘情愿的和别人分享一个相公的,也没有哪个女子,见到心爱之人,眼中只有关切之意,从无爱慕之情。芸娘……其实并不爱程彦明,甚至于说,他们根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吧。
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芸娘所爱,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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