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芸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陈氏眼中的乖乖女,是景家秀外慧中,温柔大方的二姑娘,她从来没有武逆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帮助乔绮灵,不仅仅是景姣口中所谓的义气,更是一种不忍,她不忍那些贫穷的无家可归之人再遭驱赶罢了。可是她更不明白景姣为什么这么冷血无情。
“姐姐,很多事情是不是只要你觉得一文不值,你觉得毫无意义,你就一定不会去做?”景芸看着景姣,这句话问的有些深重。
景姣的神色从一开始就没变过,漠然而冰冷:“是。”
景芸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好在有乔绮灵扶着她,不然她真的就快站不住了。景芸的眼睛红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对爹娘这么冷漠,因为在你眼里,你根本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过爹娘!至于我……我这个妹妹,不过是你碍于颜面不好撕破脸皮对不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外冷内热之人,你从不是真正的冷漠,也不只是真正的想要伤害谁!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完全不认识了……”
她情绪波动极大,也不管乔绮灵的搀扶,转身就冲了出去。
“阿芸!”乔绮灵叫不住她,回头望向景姣:“景姣,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是我不忍心朋友受难,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求阿芸帮我的,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心善而已,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冷漠的话激她?”
景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现在又轮到你来跟我说教了么,好啊,现在她走了,既然你说都是因你而起,那我们两个就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
景芸冲出万福楼,头也不回的没入了大街之中。
其实,从她冲出来的这一刻,她就清醒了——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生气呢?她……她方才竟然还向景姣发脾气了!?景芸心乱如麻,又着实委屈的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想见他。
方穆下榻的客栈,在城南附近,景芸找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下楼来取食物的小厮先看到她,有些吃惊:“景姑娘……你怎么来了。”
景芸只想见方穆:“我……我想见见你家公子。”
小厮一脸的遗憾:“姑娘,真是抱歉了,我们家公子外出采办货物了!”
景芸这才想起来,方穆此次出门本来就是为了家中生意,当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她游山玩水……
“不过,姑娘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到楼上等一等公子……”
景芸看了一眼楼上,有些犹豫,小厮看了出来,暗自打了一下嘴巴:“不合适不合适,不如这样吧姑娘,等到公子回来,我马上告诉公子,届时公子自会去寻姑娘你的。”
大概是扑了个空的结果,让景芸意识到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想了想,扯扯嘴角一笑:“没事……我……我也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不必打扰他,正事要紧。”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从客栈慢慢回到了家里,陈氏正好出来,撞上她难免皱了皱眉头:“怎么搞的,走路也不看看前面。”
景芸心里动容,原本想要对着陈氏好好发泄一番心中的憋闷,可是再看看母亲——从前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如今因为日日照顾父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金钗不戴,绫罗不穿,连颜色都灰暗了几分,她看着心里一阵心疼:“母亲……你……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很累?我帮你一起照顾父亲吧。”
陈氏却是摇摇头:“与程家的婚事在即,我却又分不开身来,今日本想寻一寻姣姣问一问她准备的如何了,还缺什么我再准备,结果你们一个两个连人影都不见了。你不用管我,若是见到她,你就帮我问一问。”
景芸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怪,从前母亲不喜欢景姣,她便偷偷与她来往,如今她与景姣起了争执,却发现母亲竟然关心起她来:“母亲,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姐姐的吗?”
陈氏一怔,大概是没有想到景芸会忽然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她抿了抿唇:“这句话,你在我面前说一说也就算了,不要再外面乱说,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只要你们各有好的归宿,从前的事情也不必再提,况且这些日子,景姣前前后后忙碌着给你父亲治病,还要自己张罗自己的婚事,这个孩子……也不容易。”
景芸却是愣了一愣:“治病!姐姐给父亲治病!?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芸娘曾经很明白的说过,不希望让人知道她施针的事情,再加上施针的时候无论是冰镇还是其他的琐事,都要保密,所以景芸既不知道家中曾经大量购冰是为了给景滕治病,也不知道之所以景姣频繁的与程家人来往,是因为那位程少夫人不喜欢与外人多接触,所以只让景姣来做这个上传下达之人。
陈氏对景芸着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悉数说了。
听完这些,反倒是景芸愣住了。
难怪景姣一次都没有去过万福楼……难怪每次回来,总是很少见到她……她居然说她不理万福楼的事情,又对旁人冷漠,只是因为一心想着嫁人……她分明是在为父亲的病情前后忙碌,可是她一点都不知道!还说了那样的话!
“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
景芸猛地抬起头:“娘,我去找景姣,我……我去问问她婚礼还缺些什么!”
说完,不等陈氏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了,陈氏叫都叫不住。
……
可惜的是,景芸回到万福楼的时候,景姣已经走了,不但如此,连乔绮灵都不在,她问了问伙计,伙计却说大姑娘一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走了……景芸觉得她今日好像一整日都在扑空……
末了,她上楼去看了看那位镖师的状况,索性留在这里翻翻账本学点东西。
……
另一边,乔绮灵陪着景姣到了城府。
两人的帐算到最后,乔绮灵毫无疑问的败下阵来,总之,只有理亏。
此刻,站在程府大门口,她神色复杂,不断地看着景姣:“阿姣……”
“我说了,帐还没算完,先陪我把事情做完。去敲门。”
乔绮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去敲门——她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景姣“算账”。
……
自从上次亭边一别之后,程彦明没有再找过景姣,奇怪的是,除了给景老爷施针,芸娘对她的话也少了,整日魂不守舍的,好像在想些什么。乔绮灵提了提手里的糕点:“我们的事情先放着不说,你这样找上门来真的合适吗?”
景姣瞥了她一眼,嫣然一笑:“那不然,我们再回去继续算账?你觉得如何?”
乔绮灵一个毛骨悚然,脑袋直摇:“算了算了,这次是我不对,这件事情,景芸……我答应你暂时不会告诉她,我敲门了啊。”
景姣点点头。
乔绮灵敲了门,在等里头有反应之前,又很好奇的转过头来:“可是你找程家夫妇有什么用!?”
这件事情的源头根本不在程家夫妇身上啊!
景姣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这些日子,我跟他们打太极也打得够久了,既然他们滴水不漏做的这么圆满,那我适时地出击,又有什么不好的?”
乔绮灵挠了挠头,心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乖乖站到了她的身边:“你这个人真奇怪,既然你身边就差一个使唤的丫头,那你还赶那个臭小子走!?”
乔绮灵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她在提起竹均的那一瞬间,竟然在景姣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黯然。但是这份黯然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那是个错觉……
里面传了应和声,景姣理了理衣裳,垂下眼的那一刻,她淡淡道:“我没有赶他走。”
再抬眼,仿佛又更加冷漠了几分。
“是他自己想走。”
……
程彦明和芸娘都在家里,听到是景姣来了,程彦明转而去了书房。
芸娘神色有些复杂,还是将景姣迎了进来。
别说是景姣,连乔绮灵都看出程家夫妇有些古怪,这个程少夫人,以往每次看到的时候都是言笑晏晏,看起来亲和极了,可是今日再看到,竟觉得她整个人心事重重。
“姣姣。”芸娘还是像往常一样布置了些瓜果招待他。
景姣扫了一圈:“没见到程公子?”
芸娘扯扯嘴角,用一种“你应当明白”的眼神看着景姣:“他说……有些事情,已经去到书房了。”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景姣只当做没有看到她的脸色,点点头:“也罢,今日我来想与你说的这些话,程公子还是不要听到比较好。”
芸娘的眸子一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姣不复以往的亲昵,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冷冷的质问:“其实,从姐姐第一天给我父亲针灸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疑问,一直没能问出来。”
芸娘的神色变幻莫测,语气里似是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好奇:“你……有什么问题?”
景姣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芸娘的一双眼眸里,带上了几分冷笑:“姐姐为我父亲施针的这件事情,一直不肯让外人知道,所以我很好奇,究竟姐姐是怕自己学艺未精,辱没了‘叶三针’的名号,还是叶神医万年突发奇思妙想,手底下的徒儿皆不可自报家门,要隐姓埋名一辈子!?”
这个发问问的极其凌厉,芸娘手中的茶杯忽的碎在地上,整个人猛地站起身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景姣:“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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