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爹是一早出去的,说是去采购一些粽叶回来,往来镇地方不大,没那个地方种植粽叶,周围也离山脚远,不方便到山上去找,最合适的就是跟着过路的货郎买一些。
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武老爹一直都没有回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武晴儿不放心,又不敢一个人出去,现在去找大武小武也不方便,思来想去,只有孟均一个人最合适。
“武老爹一直都没有回来？”竹均套上衣裳,耐心问道。
武晴儿平日里娇纵了些,但也是因为武老爹一直宠着照顾着,现在武老爹一没了音信,她忽然就慌了神,这个时候,竹均的沉稳冷静,反倒成了一种安心的依靠,她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嗯,一直都没有回来。”又很担心:“孟均……该怎么办啊……”
竹均思忖片刻,匆匆穿好衣裳,转身又回房间拿了一把匕首带在身上:“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我和你一起！”武晴儿抢白,后深怕竹均不答应似的,风风火火回了房,拿来一根擀面杖:“我不管,我要跟着你一起！让我在这里等着,我做不到！”
竹均无奈,只好让她跟着:“如果遇到什么意外,你自己跑。”
武晴儿看了竹均一眼,然而竹均已经往外走,她咬了咬嘴唇,紧步跟了上去。
……
外面已经很黑,周围的铺子都打烊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走在路上,实在是有些瘆得慌。武晴儿只觉得周围寒气森森,不由得靠向竹均:“孟均,我们……真的要去镇外面吗？”
竹均淡淡道:“你不是说武老爹都是去那里找货郎买货吗？”
武晴儿这会儿怂了:“可、可是现在都没有人……我……我有点害怕。”
此时此刻的武晴儿,全无白日里的娇纵跋扈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竹均看在眼里,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别害怕,没事的。”
武晴儿心中一动,脸上有些发热。
她走在竹均身边,悄悄的抬眼去看身边的少年。
夜色之中,竹均的轮廓变得越发的深邃,眉眼俊朗,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紧抿着嘴唇,叫人看一眼就不敢造次,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让跟在身边的人觉得安心。
她低下头,不知不觉得靠近了他几分。
“如果镇外没有发现什么,也许是个好事情,你也别太担心,也许是武老爹路上遇到什么许久没有见到的朋友,耽误了时间。”
他、他这是在安慰她？武晴儿刚才去找他帮忙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决,因为自己平日里总是针对他,可是他现在非但没有旧事重提,反而真的帮她出来寻找爹爹……
眼睛一热,她差点哭出来。
“嗯！”武晴儿重重一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你也不必太着急了,天黑,看着点路。”
竹均低低的“嗯”了一声,并未多想。
……
两人一路到了镇外,可惜的是,依旧没有看到什么蛛丝马迹。
武晴儿失望极了,也担心极了:“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竹均观察了一下周围,这周围白日里应该有人经过,镇外是一条通往阳城的官道,往来镇相当于阳城和下一个城之间的驿站,武老爹什么都没带在身上,没可能是要出远门……
“会不会老爹已经回去了……”
武晴儿正欲开口,一边忽然传来两声呵斥:“你们！干什么的！”
武晴儿吓得躲到了竹均的身后,竹均暗自握紧了身上的匕首,细细一看,竟是两个衙差。
“问你们呢！这么晚了,到这里来干什么！？”
竹均面色平静道:“两位官爷,我们家大姑娘的爹爹整日未归,他白日里说是到这里来才买一些小货物,可是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回来,所以我们不放心,出来找一找。”他似乎是怕两人不相信,指了指往来镇镇口的方向:“我们是往来镇里武家面馆的人,镇上的人都知道的。”
两个衙差似是没有想过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是什么可疑人物,但是这么大晚上的,这样在外面走实在不像话,所以话语里带上了几分苛责:“真是胡闹！这也是你们能随意乱走的理由吗！你们家中人定要着急了！实话告诉你们,这条官道上刚刚才被劫匪袭击过！过路的商旅都都受了伤,没人敢在这里瞎溜达！你们两个,赶快回去！”
“袭击！？”武晴儿惊声尖叫:“是。是在这里！？那我爹……”
衙差也是吓唬吓唬他们,见这俏丽的女娃娃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难免生了恻隐之心,其中一个解释道:“不要胡思乱想,那是要送货到阳城的凉州商人,你们是凉州商人嘛！？你爹说不定已经回去了,你们不要在外面逗留！”
……
凉州……到阳城。
竹均心中一动,忽然问道:“凉州……的什么商人？”
衙差狐疑的看了这个男孩子一眼,不得不说,这个男孩子长得实在是好看,怎么都不像是奴仆,可是他刚才喊这个女子叫做大姑娘……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赶紧回去！”
衙差显然不想和他多说,可是竹均却越发的放不下:“是不是凉州送货到阳城万福楼的！？”
连个衙差一怔,齐齐望向他,武晴儿也望向他。
竹均并不慌乱,甚至十分的从容:“我从前就是在万福楼干活的,我知道东家买了一批货,是从凉州来得,东家待我不薄,所以我自然着紧些。”
衙差不愧是混迹多年的,听着这话就觉得不对:“东家待你不薄,你还离开！？”莫非是这个臭小子串通贼匪！？现在来看,大晚上的在这里溜达,实在是可疑。
“不是,我……竹均看了一眼身边的武晴儿,张口就道:“我和武家的姑娘有婚约,在东家那里赚了些钱,就回来准备先完婚……”复又紧张地问道:“两位差大哥,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就想知道这是不是我东家的货被抢了！”
两个衙差见竹均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那个小姑娘一下子就变得扭捏起来,仿佛是羞得,渐渐地打消了疑虑,点点头:“不错,就是景家万福楼的货被抢了……听说运货的商人都死的死伤的伤,这年头,劫匪实在是太猖狂了！”
竹均站在原地,却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被冷水浇过了一样……
……
衙差嘱咐他们二人不要在这附近晃悠,得知他们父亲的确是失踪了一天,算算时间说不定刚好和抢劫的时间撞在一块,最后,他们答应在这附近帮着他们找找线索,但条件是武晴儿和竹均需得赶紧回去。
这下子武晴儿更担心了:“怎了办啊孟均……万一我爹……我爹……”她忍不住哭了出来,然而竹均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
“别哭了,我们先回去,他们说的有道理,现在我们两个在外面转悠,万一遇到还没有离开的劫匪怎么办？武老爹比我们都懂得审时度势,他一定可以化险为夷,而且官差也答应帮我们找线索,比我们两个在这里冒险强。如果你实在是担心的话,咱们先回去,等到天稍微再亮一点的时候,我们再出来。
竹均的分析已经把道理都说到了点子上,纵然武晴儿再担心武老爹,这个时候继续瞎转悠也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万分之一的幸运,也许是他们想多了呢！也许武老爹根本没有出事呢！
武晴儿想了想,重重一点头,又道:“那你说好了,要是我爹没回去,等天亮一点点你就陪我出来找他。”
竹均点头:“好。”
……
万幸的是,等到两人回到武家面馆的时候,武老爹竟然回来了！
反倒是见到竹均和武晴儿不见了,武老爹正在着急。
“你们两个！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武晴儿一阵难过,扑倒武老爹怀中哭了起来,竹均见武老爹一脸的不知所措,赶紧将刚才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得知两个孩子是担心自己,武老爹有些赧然,也没有了刚才的恼怒,反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连连安慰:“没有没有！我没事！”
竹均眼尖的发现了武老爹身上的血渍,脸色一沉:“武老爹……你……”
武晴儿经竹均提醒,也发现了,她脸色一白,上上下下的查看武老爹:“爹,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武老爹无奈一笑,镇住闺女:“你放心放心我没受伤！”他看了看楼上的方向:“这是别人的血……”
……
武晴儿这才知道,原来武老爹的确是外出采货,也的确是遇到了抢劫,但是竹均说的对,武老爹混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保护自己,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躲起来了,哪晓得那些山匪不仅是抢货,还要杀人！萋园园主力保货物,结果伤的不轻,武老爹看不下去,趁着劫匪将大部分的货物搬走之后,上前查看,结果发现这人还活着！
他怕劫匪会中途返回来,不敢轻举妄动,就带着那人躲起来了,一直等到夜里了,确定人没有再回来,这才得以归家！
竹均自从知道这人就是凉州萋园的园主之后,忽然就有些发怔,耳边仿佛又想起了那个悠悠的声音——
【凉州有一个小镇盛产粽叶,当中箬叶最多,种植出来的粽叶最好的,叫做萋园,取意维叶萋萋。到端午前夕,萋园的粽叶便会被成批被采买出去,一个小镇的男人,多半都在萋园做事,也是靠着贩卖粽叶,养活了他们。世人只知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却不晓得,偶然站在大片绿油之中,心旷神怡之境,无可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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