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景芸和乔绮灵都没说话,刚才秦欢给出的条件,的确是有些……需要考虑。万福楼赠冰,是赠它之所需,只要是聚珍楼需要,就从万福楼这里拿冰,再者,将新菜式给他们,也实在是太过苛刻了……秦欢给出这样的条件,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在抢劫！
乔绮灵不说话,是因为她现在也渐渐地从气氛中缓过神来——就算是景家的人再好,城中那些可怜的贫苦人和她们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景芸是因为一片好心所以才屡次伸以援手,可是这一次……
“阿芸……”快到万福楼的时候,乔绮灵叫住了景芸。
“二姑娘,关于阿白他们……”
景芸不等乔绮灵说完,已经笑道:“其实……万福楼虽然过了一半到我的名下,可是……这到底是我父亲的一片心血,我不晓得要怎么样跟你说,只是……乔姑娘,真的很对不住,我不能随意的拿父亲的心血开玩笑……”
乔绮灵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
心里酸涩而又难受,酸涩并非因为景芸拒绝帮她。相反的,一路走来,她太明白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了,所以经历了很多的挫折之后,她才越发珍惜那些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帮助过自己的人,好比阿白他们的收留,好比景芸这些日子代为奔波的付出。
难受,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不够强大,还不够有那个能力罩住自己重要的人。
“可是……”景芸话锋一转,浅笑着的两个梨涡显得温暖而有清澈:“母亲也曾教过我,做人万不可半途而废,更不可背信弃义！我既然答应过要帮你们,自然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乔姑娘,我是这样想的……万福楼这边我是动不得的,可是我从小到大,自己也有些首饰和银钱,我用这些东西来买冰,以万福楼的名义赠给秦家,算是满足了她们的第一个条件。至于第二个……”
景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们能想出七彩粽子,就一定能想出更好的点子……左右现在还没开始正式出菜,不如……”
乔绮灵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难道景芸想要把七彩粽子的想法一起送给聚珍楼！？
“可是……”乔绮灵觉得心里难受,鼻子也酸涩起来:“可是这样……阿芸……万一让万福楼的师傅们知道。”
“哪就告诉他们好了。”景芸笑容真挚:“万福楼的伙计也喜欢你,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是不是只要大家都支持,你就同意了！？”
乔绮灵觉得好笑,她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呢？她根本什么忙都不能帮:“可是阿芸,那景姣那边……”
景芸撇撇嘴:“姐姐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所以连我都时常见不到她的人,偶尔回去的时候她在,也是很累已经歇下了……”
乔绮灵也是。因为阿白这边的事情,她几乎已经要把和景姣的赌约给忘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的挫败感,她忽然就想起了景姣当日说的话——一味的比试,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路走过来,她挑战了很多人,从最开始只是不想在家中当一个只会浪费口粮的废物被嫌弃,到最后成为了名气响当当的女厨师,她好像一直都在找人挑战,可是……这条路的重点到底是什么呢？这样的人生,又会什么时候有转折呢？
就像现在这样,她以为自己收获了很多,有了很多的战绩,可是结果呢,当身边的朋友有难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味的麻烦别人来为之牺牲。这样真的算是好的吗？
“乔姑娘！”景芸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最后加大了声音,叫的乔绮灵猛地醒过来,“啊？怎么了？”
景芸忍俊不禁:“已经到了！”
乔绮灵撩起马车帘子,这才发现他们果然已经到了万福楼。
下了马车,忽然有小学徒小跑过来,对着景芸说了些什么,景芸的脸一红,转身对乔绮灵道:“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
乔绮灵点点头:“你去吧。”
景芸显得有些不正常,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对着乔绮灵道:“你……你看看我衣裳合适吗？妆容呢？”
乔绮灵眼珠子一转,这眼前的姑娘眉目含春,一看就是情窦初开的模样,难道说……
“很好啊。”乔绮灵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答道。
景芸舒了一口气,都没回万福楼,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
方穆在两人第一天相识的河边等她,依旧是那个水边建造的凉亭,他今日着了一身淡蓝色直裰,滚白边,清淡儒雅的宛若谪仙。景芸想起他那晚的表白,脸色又红又烫。方穆远远地就看到了她,起身相迎。
景芸雀跃的如同一只喜鹊,又有些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递的口信？我方才出去了,不晓得你找了我,我听到口信就来了……你……等了很久吧。”
方穆看着她,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慌什么,后面有野狗在追么。”
他话里调侃甚浓,惹得景芸先怔了一怔,然后猛地低下头。方穆失笑,他们相识本就没有什么越矩之处,他平日里也甚少跟她开什么玩笑,见她尴尬的脸红,方才明白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说的太过调侃,这才道:“我准备了些瓜果,你要不要尝一尝！？”
景芸点点头,轻轻别过脑袋,对着边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方穆眼尖的察觉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心下只觉得她像一只小兔子般,小心翼翼,又不失活泼可爱,想要发笑,却担心惹得她比刚才更加尴尬,这才忍了下来。
景芸一看到那些瓜果的时候,愣了一下,红着脸看方穆。
方穆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撩起前襟坐下,“这样的大热天,又跑去哪里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景芸看的出来,这些都是她最喜欢吃的水果,也不晓得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景芸觉得心里甜的像是糊了一层蜜糖一般,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地咬了一口:“也没去哪里,秦家姑娘那边有回应了,我是去见她的……”
听到秦欢的名字,方穆的笑容慢慢敛去,他知道景芸在帮着城中那群贫民,遂问道:“结果呢？那边给出的答案如何？你又要怎么做？”
景芸砸吧着口中的桂花蜜芬芳,将秦欢给出的条件说了出来。
方穆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他显然也不赞同景芸答应。
然而景芸已经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方穆听着听着,越发认真的看向面前的这个小女子。她生的清丽可人,有人说,看人要看眼角眉梢,而她的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来的,尽是真挚。对周遭所有人的真挚之情。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友情,又或者是亲情。
景芸说着说着,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含笑看着自己,神情无比的认真专注,她一下子就失了声。
“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她忍了很久,终于脱口而出,方穆目光一动,笑容更深:“为什么？”
景芸从他的笑容之中看出了几分打趣,就算是性子再好,这个时候也有些恼火了,不过她的恼火与景姣比起来是大不相同的,顶多是红.唇一翘,小声咕哝道:“你这样打趣我,很开心吗？”
不知为何,方穆在她这一段小声嘀咕中,只觉得心情也跟着她的软糯化成了一滩水。
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景芸的手背上。景芸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就想缩回。
“不是打趣。”
她怔住,望向方穆。
方穆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回答:“并不是打趣你。”
她咬着唇,样子有点傻傻的。
方穆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怕她再多用一份力气,那红.唇就改被咬破了,他喟叹一声:“我并没有要打趣你,只是……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与你相见,你就在为别人的事情烦恼,相处的这一段日子下来,你又在为别人的事情奔波,好像总是像个小陀螺一般忙来忙去,叫人在一边看着你忙碌的时候,觉得十分的……有趣……”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重了几分,语气也渐渐深沉起来:“你可晓得,这世上凉薄的人有多少？你这样随意的就将别人的事情当做了自己的事情,遇到你的人该是有多么大的福气……”
景芸定定的看着方穆这一番剖白,心里竟复杂起来,她歪歪脑袋,认真且小心的问道:“怎么……你曾经遇到什么困难,没有人帮你吗？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的,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帮你。”
方穆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手刮刮景芸的鼻子,这个动作比之从前任何的动作都要亲昵。
“傻姑娘,我并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小心那一日.你只记得帮忙,把自己给坑了。”
景芸撇了他一眼,摸摸鼻子:“我又不是傻子。”
方穆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且深邃:“你……就是个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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