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膳局？”一直漫不经心的跟着作陪的景姣忽然抬起头望向芸娘,
芸娘笑着点点头:“未来三年,无论宫中还是民间,取消了不少的赛事,这也使得那些准备多年,摩拳擦掌的厨子无用武之地。楚国乃美食之国,从小家出发,百姓以此为业,养家糊口,从一国来看,楚国因食富强,以商带军,国力也日渐强盛,薛家人掌门人,也是如今御膳厨房的总管坚持上奏,终于得陛下首允,于各地设立食膳局,和教书育人的书院一样,培养手艺高超的厨师,这当中自然也有食膳司每年的考试,只是将其融合在了一起。”她似乎看出景姣的神色有些不同,微微收敛笑意:“怎么了？”
景姣沉默了一下,神情自然的淡淡一笑:“没有,只是从没听说过什么食膳局,忽然听到,挺新鲜的。”
芸娘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又道:“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用这样的方法,一定可以招揽各地深藏民间的高手,厨艺一事与读书又不一样,文人读书唯有功名方可成器也,多少人读的家徒四壁,若是能有一技在手,处处都饿不死,实在叫人羡慕。”
景姣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道:“行医救人又何尝不是呢？”
芸娘的笑容僵了一下,“啊？”
景姣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指,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又何止是厨艺一门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芸娘的脸色稍霁,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激,尴尬的笑了笑,道:“说的不错。”
三个女人坐在一处,把气氛说的有些低沉,景芸不太明白这当中的变故何在,所以也不晓得怎么打破这样的氛围。忽的,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不过,手艺这回事儿,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小有涉猎就喜欢大张旗鼓,有些人深藏不露却越发低调,要是真出个什么食膳局,能让那些招摇撞骗之人长个记性,也挺有意思的。”
在院中散步完了回来,程青豫大步入亭,轻撩衣摆坐下,话明明是冲着亭子里的人说的,可是目光却是一直看着芸娘。程彦明随后也跟着来了,运年见到他,立马起身:“相公。”
程彦明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笑道:“再说食膳局的事情？”
芸娘“嗯”了一声,没有去看程青豫直勾勾的眼神。
这就有些奇怪了,景姣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三人。就算是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程青豫言行举止极具针对性,眼神漫不经心,但是细细观察,就可看出他到底是在留意谁,一旁的程彦明笑容和煦,好像完全都没有看到一样。
景姣想了想,说道:“开设食膳局,由谁来主持？”
程彦明忽的望向她,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景姣也望向程彦明,目光坦然,似乎对这个问题只是一个纯粹的好奇。
这个问题,是由程彦明来回答的:“开设食膳局这件事情,是由薛家人提出,本应从御膳厨房和食膳司中派遣,可是不知为何,似乎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我们也不得而知。”
程青豫目光一转盯着景姣:“听闻景姑娘曾经在秦家聚珍楼开业时技惊四座,一道四味米汤竟然就让我父亲念念不忘,还让我大嫂亲自来请教学艺。不知景姑娘何时开始学的厨艺？”
景姣笑笑:“你弄错了,当日做这道菜的,并非是我,而是万福楼中新来的厨娘。”
程青豫微微眯起眼睛,一双星眸似乎是在咂摸着什么,少顷,他理了理衣袖:“万福楼还真是高手济济,有空一定要去看一看才是。”
景姣淡淡道:“无任欢迎。”
聊了一阵子,前面传话过来说是午饭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景姣起神,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芸娘搀扶着程彦明,景姣漫不经心的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程青豫直勾勾的盯着芸娘搀扶着程彦明的手。然而下一刻,景姣目光一紧,望向芸娘的方向,与芸娘的目光撞上。
芸娘也看着她,这样的视线相撞并没有让两人有多尴尬,芸娘甚至对她微微颔首,再自然不过的收回目光,仔细的搀扶着程彦明。
景芸跟在景姣身后,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尖叫一声眼看着就要滑到,忽的自斜里伸出一只手将她稳稳扶住,程青豫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像是受惊了的小白如一般的女子,唇角一勾:“二姑娘,小心。”
景芸通红着一张脸,连连提着裙子后退:“多谢程公子。”
程青豫将扶过她的手轻轻地自鼻尖扫过,言行间多了几分不羁的轻佻:“二姑娘生的明艳动人,是个男人都不能让二姑娘摔落？”
景芸的脸更红了,死死的低下头。走到前面的程彦明和芸娘似乎是发现了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芸娘的目光落在了程青豫的身上,程青豫似乎有所感应,直直的看向芸娘。
不过是片刻,芸娘收回了目光,发话的是程彦明:“青豫,不要对二姑娘无礼。”
程青豫似笑非笑,越过凉亭中的石桌跟了上去。
景芸的脸还是红红的,不过,这与情窦初开的娇羞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走吧。”景姣催促了她一声,景芸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我们也去吧。”景姣双手拢入袖子里,眼神里闪过一丝别样的笑意,顿了顿,忽然又道:“还有,你的眼神能不能再暴露一点？”
竹均一怔,下意识的就低下头。
程家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奇怪,他也看出来了,因为说话没他的份,他自然只能在一边看着,景姣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的脑袋:“你以为边上的人都是瞎子吗？”
竹均被拆穿,也不辩解,低声道:“他们本来就很古怪。”
景姣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走向偏厅:“快过去吧。”
……
这一顿家宴,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不知道程大老爷和景滕在书房里面聊了些什么,等到吃饭的时候,俨然已经熟人了很多,而程夫人和陈氏,也十分的谈得来。陈氏本来就是出身大户人家,这样的场面她不会生疏。
按理来说,男女不应同席,但如今楚国民风开放,许多民间大厨又是女子,再加上欧式两方亲密,也就不会有这些防备,所以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坐在一起吃,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落座之后,程夫人好几次望向景姣和景芸的方向,无疑又是提起了聚珍楼的四味米汤。那四味米汤,景滕也尝过,事后得知景姣说的那些话,曾经一度有些担忧,但是现在,他的担忧好像全都没有了,程大老爷和程夫人对景姣赞不绝口,景滕笑得也就更加开心。
景姣若是到了现在都看不出这些长辈心中的小九九,她就白活着几十年了。但是如果继续留在景家,这个问题避过这一刻,也会有下一次——景滕大概从来没有放弃要给她寻觅一个好人家。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程老爷一家要在阳城过完端午节,虽然有国丧,往后三年不得办大的甄选赛事,但是过节总要有个过节的样子,届时阳城会有粽子节,阿姣,阿芸,你们没事就陪着芸娘多走走。”
芸娘冲着二人笑笑。景芸对芸娘的印象很好,自然乐意。
酒足饭饱,大概是因为心情好了,景滕这一整日的精神也好了,程家人离去的时候,还亲自去送。
天色渐渐的暗了,这一日又这样过去。算了算阿瞳离开到现在也有些日子了,竹均每一日都会放出阿瞳留下的信鸽,用来和她联系。阿瞳现在去了赵云华祖籍之地,还在打听的阶段。赵云华不是道上的人,甬道上的关系也未必有效果。
“不着急,这件事情如果这么容易就查出来的话,当初食杀谱进到景府之内,也早就该查到线索了。”
竹均皱了皱眉头:“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真的有人刻意让食杀谱流入到景家吗？”
景姣看了他一眼。竹均赶紧低声道:“我只是觉得,现在面前的问题更多,而那些只是你的猜测。如果你只在猜测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景姣挑起眉毛,一只手臂搁在桌子上,撑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竹均见状,主动上前伸出手,将她的手轻轻地挤开。景姣由着他来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因为是猜测,所以才让阿瞳去查。现在……阳城要是真的设下什么食膳局,就真的要乱成一锅粥了。”
竹均皱起眉头:“这是为什么？”
景姣现在也会跟他分析一些,其实与其说是分析给他听,不如说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他跟在自己身边,左右也是什么都知道,所以她也就没有过多隐瞒:“你以为,薛家人为何要力谏皇帝,设立食膳局呢？”
竹均沉默了一下,忽然一怔:“难道是……”
“说说看。”
竹均有些不确定,试着说道:“之前因为国丧,所以未来三年都没办法举行什么甄选的赛事,但是想要招纳人才,未必要用甄选这种方法。我听说现在御膳房的总管是薛家的人,如果未来三年薛家没办法掌握更多的新人,重新笼络权势,三年时间,很有可能让别人有机可乘,一举取代薛家。薛家现在这么做,是在为自己铺路。”
景姣难得的对他露出了几分欣赏。竹均和她想的一样,非常的聪明。
但是这又说不通,竹均:“可是……薛家在阳城设立食膳局,为什么会出现乱子？”
景姣单手托腮,提醒她:“不是说,食膳局的设立已经决定了,但是到底是谁来操控,还是未知之数么。”
竹均猛然醒悟:“所以说……”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心里却明白起来——三年时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断,饶是现在站的最高的薛家,也要未雨绸缪。设立食膳局的确是他们给自己想的办法,但是之所以还没有确定掌局之人,是因为……有另外的力量在阻止？
此外,既然设立在阳城,就必然有一个势力划分。
所以……阳城会因此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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