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珍楼的开业,的确和预想的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万福楼,奈何陈氏现在一心照顾景滕,景滕的身体也支持不住,万福楼的生意眼看着就每况愈下。
和韩家的婚约成了空,景澄和景池还在樊城书院,就算是现在赶回来,对万福楼来说也没有半点的好处。原本借着这一次的万食节,景滕的确想要给万福楼,谋一条出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的他身子撑不下去,这么多年来他对陈氏有所亏欠,陈氏希望两个儿子走仕途,他若是现在让儿子从商,就更加对不起陈氏。
景滕从小就是摸爬滚打起来的,所以两个儿子他并不担心,现在担心的只有景姣和景芸的婚事。
若是景家强大起来,她们日后出嫁了才会有一个能依靠的娘家,所以他才一味的打拼,但是现在景家在未来的三年,甚至于说他在未来的三年撑不撑得下去都会成为一个未知之数,景滕思来想去,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老爷,您真的决定了？”陈氏皱着眉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景滕刚喝完药,叹了一声,道:“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国丧,未来三年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这三年里又会有多少新秀四起,又会有多少的对手出现,谁都预测不了。倒不如趁着现在的万福楼在阳城还有一定的地位,实现一些最后的价值。这样,无论是姣姣还是阿芸,我都会放心很多。”
陈氏心里藏着事情,对景腾的这番建议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地方。
其实,她有什么好反对的？当初嫁给景腾的时候,他就是一贫如洗的臭小子,除了满腔的固执和热血,就是对那个女人的执着。当初因为杨氏,她不愿意让景滕一生的产业都被夺走,所以一定要争,可是现在杨氏一家都没了,对景姣的那份恨……
总而言之,现在没什么比景滕更加重要。
如今人才遍地,今天有一个秦家的聚珍楼,明天就会有李家王家的酒楼,陈氏忽然觉得,人活一辈子,为什么一定要争要强？回过头来看,原本可以陪伴在身边的生活,都用在了争抢之上。如果她没有生下几个孩子,她更愿意现在直接卖了万福楼,和景滕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最后一段日子。
所以对于景滕想把万福楼转手给别人经营,但是让两个女儿作为最大的东家这件事情,陈氏并没有异议。只是如果要建立这样的关系,需要更加可靠牢固的关系来维持。
……
乔绮灵答应了芸娘,就绝对没有道理当对方失望,第二天她就整装待发准备去芸娘给的那个小馆的地址。哪晓得一出门,就看到一个极其俊朗的少年站在门口。
乔绮灵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摸着下巴围着他转了三个圈圈,竹均无语,淡淡道:“你不是要去程少夫人那里吗？”
乔绮灵一个激灵,猛地退后一步指着他:“你……你不是……”又凑上来像是看稀奇似的看着他:“你不是女孩子吗？”她觉得十分惊恐:“不对不对,景姣身边的那个,是你的妹妹吧？”
竹均懒得和她废话,“走不走？”
明白了他是景姣派过来的人,乔绮灵有点奇怪:“你也要跟着去？”
竹均今日难得换回了男儿装束,好像说话做事都轻松了许多:“不然呢？”她可能不记得了,那天的米汤,是他们合作做出来的,乔绮灵只负责准备食材。
乔绮灵忽然想到了景姣那天提出的要求,她三步并做两步跟上竹均,左右打量,顿时有点惊讶:“喂,你不要告诉我,你……你就是景姣身边那个……那个……”她双手比了一个婀娜的形状,代表女子。
竹均一步不停地往巷子外面走,淡淡的:“嗯。”
乔绮灵差点一咕噜滚倒在地,她嘴巴都快能放下一个鸡蛋了:“你等等我呀！诶,原来你是个男孩啊,那你为什么要扮成女孩跟在景姣身边？看起来我好像比你大一点,诶你别走那么快啊,再说说话呗！”
因为是直接去找芸娘,所以芸娘并没有派人来接,乔绮灵一路上一直都在震惊竹均是男扮女装的事情,问题一个接一个,奈何竹均冷漠,多半时候都选择充耳不闻,不予作答,乔绮灵问着问着就没兴趣了。
“主子奇怪,身边的人更奇怪！”交流感情失败,乔绮灵想起了景姣说要挑战她,先得打败这个丫头,不对,是这个臭小子才行,心中对对手的敌意一下子就树立起来了,她退开了一些,总算不粘着了:“好,别的你不说可以,那你总要告诉我,你学厨艺多久了！？景姣说要想挑战他,就要先打败你,那咱们是不是也该比一场了！？”
竹均终于看了她一眼,他微微皱起眉头,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喜欢比试？”
乖乖咧。
乔绮灵自问多年来满心扑在深造厨艺上,对男女之事完全没有兴趣,可是眼前这个恢复性别的少年猛然间驻足凝视,本该风流不羁的一双桃花眼竟是冷漠和疏离,居然看得她这个老姑娘心里一跳,脸都跟着红了起来。
这个臭小子,扮作丫头的时候就比身为大姑娘的景姣还要抢眼,扮回男孩子,竟然也是这样夺目。竹均见她呆愣着不答,也失了问下去得兴趣:“算了。”扭头就走。
乔绮灵还站在原地。
竹均现在虽然比他矮,但是这身板一看就是要长得修长高大的趋势,听说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一根脊梁,若是走路之时都是佝偻之态,为人必然也正经不到哪里去,可是竹均不是,哪怕是在景姣身边扮着一个小丫头,做的都是卑躬屈膝的微笑之事,但如今行走间依然背脊挺拔,步履稳健,十分有男儿气。
啧啧啧,臭小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乔绮灵如是想,回过神来见竹均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这个臭小子,厨艺到底有多好！？
程家来到阳城租下的小馆很近,两人又都是习惯了走路的,等到小馆的时候,芸娘很快就出来迎接了。
初一见到竹均,她愣了一愣,好像也在想自己是哪里见过,乔绮灵察觉出竹均有意垂眸低首,大概了解了他不太想让人发现自己在景姣身边是男扮女装的小丫头这件事情,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比较占便宜,饶是竹均根本没有开口求乔绮灵为他庇护,乔绮灵就自动自发的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竹均:“程少夫人,只要你们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芸娘这才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对着乔绮灵弯唇一笑:“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随我来。”
两人进去的时候,乔绮灵捕捉痕迹的冲竹均一笑:“又救了你一命！”
竹均神色漠然,径直朝里面走去。
其实乔绮灵也是来得路上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疏忽大意了,当天的确是她和小丫头……哦不,和臭小子合作完成的米汤,虽然她在一边看着加料,但是他到现在都记得景姣在聚珍楼那天的洗味绝技。把味觉的得失计算的这么精准,用料一定很严格,她不是做不出来,但是如果真的让她来把关调味的刻度,那和当初做出来的绝对是有出入的。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觉得景姣真是个心细如尘的女人,同时对竹均这个对手充满了危机感！
两人跟着进了小馆,不得不说小馆内的假山回廊十分的雅致,整个小馆就像是一个浓缩了各种风雅的大宅子,虽然地方不大,回廊也就是那么一个意思,但是这样一布置,就显得居住之人十分的有品位。程家虽然世代行商,但是文人雅士也不在少数,在樊城能有一席之地,在商界还颇有盛誉,品味果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然而,就在他们要去到厨房之前,一个墨衣男子拿着一只盒子从小馆的园子方向走来。芸娘先看到了他,步子一顿。男子知道芸娘发现了自己,粲然一笑,更是加快了步伐追过来:“芸娘！”
竹均扫了一眼芸娘的脸,意外的发现芸娘在听到男子这样的称呼的时候,明显的有些不自在。等到男子走进了,芸娘方才整理了自己的神情,自若的对着他们道:“这位是我夫君的弟弟,程青豫,他为人随和,你们不必拘束。”话毕,程青豫已经走进了,只是他满眼都只有芸娘,并未留意她身边的人。
“你的礼物！”程青豫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芸娘越发的尴尬。她看了身后的丫头一眼,丫头会意,上前接过盒子,芸娘趁机岔开话题:“二弟,这是我今日的客人,精通厨艺的乔姑娘和……”
竹均压低声音:“阿均。”
芸娘笑道:“……哦,阿均。”紧接着,两人向程青豫行了礼。
程青豫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又望向芸娘:“我只比你们晚来了几天,你在这里就已经有了客人！？”
这话听着,是个人都觉得不对,哪有人对自己的大嫂说话这样随意的？可是这个程青豫偏偏丝毫不顾忌,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的外人,他也完全不掩饰对芸娘的亲昵。
芸娘尴尬极了,冷然道:“我今天还有些事情,二弟,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去休息吧,舟车劳顿赶来阳城,你大概也累了。”
面对芸娘的冷漠,程青豫一点都不生气,反倒玩味的看着她,在芸娘准备带着乔绮灵和竹均进厨房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臂拦住芸娘,芸娘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有些薄怒:“二弟！”
哪料程青豫只是懒懒一笑,他撩起袖子,竟露出一些纱布,芸娘果然顾不上恼怒,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芸娘的紧张之色让程青豫十分的受用,他懒懒的应了一声:“嗯,来得路上打了一架,似乎伤了筋骨。你帮我扎扎针呗。”
“阿芸。”纠.缠间,一个淡而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芸娘看到程彦明,立刻迎了上去:“相公。”
程青豫冷笑一下,慢慢收回手,转身离开。芸娘将这边的事情跟他说了说,程彦明一听弟弟受伤,赶紧让人请华大夫。
芸娘想起这边的客人,尴尬一笑:“抱歉二位,这边请。”
乔绮灵笑了笑,跟着要入内,刚刚迈步,忽然发现竹均还站在原地。
“你干什么,进去了！”
竹均皱起眉头,压低声音:“你刚才没有听见吗？”
“什么？”
“那个男人说,程少夫人是会针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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