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是阳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一到了晚上就格外的热闹,到这里来玩的,有文人墨客,也有一掷千金的金主,有些赚的钵满盆满的酒楼,到了晚上倒出来的剩菜剩饭比普通人家都要好上很多倍,以至于阳城的小乞丐都有些不务正业,白天接揽别的活儿,晚上才是正经讨饭的时候,偏偏还一个个都被酒楼的饭菜养的膘肥体壮的。
不过这段日子,城里一些小乞丐们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原本吧这饭菜捡回来也就能吃了,可是后来他们遇到了现在的小老大,小老大的手艺可真是棒！简直是变废为宝,那些剩菜剩饭捡回来,经过小老大的加工,立马就上了档次,绝对不比那些酒楼的差！
这人啊,总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了小老大的手艺,大家总是习惯性的把饭菜捡回来之后交给小老大处理。阳城这么大,可就只有他们这一片遇到了不嫌弃他们的小老大,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如果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那么乔绮灵现在是毫无疑问的抓住了这群小乞丐们的心。她说自己是到这里来流浪,大家就把破庙里最干净的地方留给她住,底下都叫她小老大——有奶就是娘,会做吃的就是老大！
“老大！阿白回来了！”
城北的贫民窟里,大多数都是贫穷人家,再就是一些乞丐在这里自己搭建不合规矩的房子,只是因为这片地方太破了,地理位置也不太好,官府干脆懒得管,只要不出什么大毛病,也就任由这一片地方滋生在阳城之中。
天色渐渐昏黄起来,人工搭建的炉灶上正咕噜咕噜的煮着什么,香气四溢,惹得一群小乞丐们跟狗儿似的蹲坐在这边,坐等开饭。
彼时,乔绮灵横躺在一张破旧,却是这里最高等级的竹榻上,单手撑着脑袋,盯着炉灶上煮着的东西,另一只手在掐算着什么。
叫做阿白的乞儿一路奔回来,打听到什么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了,好比这个景家前些日子发生了大事,二房的一人一夕之间全没了,染病的染病,坐牢的坐牢,当家的景滕被这件事情气的直接垮掉了,身子骨大不如前。
又比如景家大房育有两子,但是现在都在樊城读书,眼看着家中已经这样,两人至今未归,看来是铁了心的要走仕途。
再比如那个景家大姑娘,说得好听是大姑娘,其实她是小妾生的孩子,而且那个小妾生了她之后就死了,景姣从小虽然得到景滕的..宠..爱,可是景滕整日都在外面忙碌,家里到底是如何,还是陈氏说了算。
乔绮灵听完,对这个景姣忽然就有了改观:“照你这么说,这景大姑娘还挺不容易的！？”
阿白摊手:“那是人家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说不上的话的。”
乔绮灵忽然就来劲儿了。
从聚珍楼回来那一会儿,她觉得特别的难过。毕竟出来闯荡这么久,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忽然遇到一个娇滴滴的景家大小姐,居然被她三言两语的就给说的毫无还口之力！这简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重创！
偏偏她就是个越挫越勇之人,休息了一天,整个人顺畅了些,也想通了一些道理——这个世道嘛,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总遇不到对手,那人生该有多么的寂寞！
所以没什么好挫折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乔绮灵总结了一下,自己就是太轻敌了,被景姣娇滴滴的外表所骗,所以才会被她痛击！如果说之前她对景姣更多的是制服！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好奇加制服！
“哎,我问你们,如果你们要打败一个人,最有效的做法是什么！？”
小乞丐们不太懂乔绮灵打听人家千金小姐干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阿白出来献计:“这个……明刀明枪的干,不明智！如果你和这个人仇很深,那就要……先让她放松警惕！”
放松警惕！？
乔绮灵居然觉得阿白说的很有道理:“怎么个放松警惕法？唔……我和她也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我一定要出一口气,一定要打败她！”
阿白一拍大.腿:“那好办呀！你就跟她好！让她对你放松警惕的同时,你也知道了她的弱点,这样打败就很容易了！”
阿白的一席话对乔绮灵来说,犹如醍醐灌顶,她激动地抓住阿白的手:“对！你说的没错！看来我还是要想办法去万福楼！”
小乞丐们还是不懂她到底在激动什么,但是乔绮灵已经满血复活,她笑眯眯的看着炉灶的方向:“汤熬的差不多了！跟隔壁的说一声,开饭！”
众乞丐:开饭,是这个世界上最打动人心的两个字,没有之一！
被阿白点醒了,乔绮灵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她一路走来,遇到过不同的人,合则友不合则一笑而过,但是现在这个景姣实实在在的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为什么要深藏不露！？如果景家真的想阿打听的这样,已经岌岌可危,那么她现在站出来,是稳住万福楼最好的时候,难道像阿白说的那样,她不想让自己在景家成为陈氏的威胁,只想低调！？
回想在聚珍楼那天,她也说自己有难言之隐了。
乔绮灵越想越起劲,最后恨不得立刻冲到景姣面前去。就在这时候,鲜少来客人的破屋子前,忽然就停下了一辆精致的马车。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大户人家来过,忽然停一辆马车,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因为动静太大,乔绮灵也留意到了外面,跟着阿白他们一起出来了。
车夫将木梯摆在马车前,旋即撩起帘子。一位模样精致的少妇从车上下来,面容看起来十分的和气。她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眼神一扫,就落在了乔绮灵的身上。
乔绮灵也认出她来了,那天在聚珍楼见过！
少妇冲着乔绮灵淡淡一笑,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丫头对着乔绮灵一拜:“您就是乔姑娘吧,我们是樊城程家的人,这位是我们的少夫人。”
樊城程家的少夫人？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乔绮灵有点不懂,还是芸娘率先解释:“乔姑娘,不知道方不方便找个地方说话？”
乔绮灵回过神来,一看身后,这破房子怎么能让程少夫人进,还是芸娘身边的丫头比较机灵,她笑道:“乔姑娘若是不嫌弃,就与少夫人上马车说话吧。”
乔绮灵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乔绮灵就知道程少夫人来找她的用意了,原来那天之后,芸娘向人打听了四味米汤到底是谁做出来的,那天有人在厨房外面等着,看着景家二小姐把乔绮灵带进去,而且又有人说乔绮灵是万福楼试用的厨子,所以芸娘顺藤摸瓜,就找到这里来了。
“说来有些唐突,原本应当从景大姑娘那里打招呼才是,只是我听说乔姑娘还不是万福楼正式的厨子,我想着这样贸然去景府,好像也不太妥当,所以才专程前来请乔姑娘的。”
“请我！？请我干什么！？”
芸娘没有拐弯抹角:“是这样的,我公公十分喜欢当日万福楼做的那一道四味米汤,那一日的胃口也十分的好,所以芸娘冒昧上门,是想要求乔姑娘教一教我煮那道米汤。”
芸娘样貌端正,笑起来时十分甜美,好像能在无形间化解掉每一个人身上的焦躁和戾气,与她说话的时候,不自然的就跟着温和客气起来。
乔绮灵暗骂一声——都是景姣啊,这道菜根本不是她的菜,要她怎么教！？
告诉芸娘这道米汤是出自景姣之手！？
不行不行！
她现在就是要努力的和景姣搞好关系,让她降低防备,在知己知彼之后将她一举击溃！那天景姣找她帮忙,摆明了就是不想暴露这件事情,如果她现在告诉芸娘,让景姣知道了,那不是还没开始搞关系就先没戏了！？
可是……她还真没厚脸皮到将别人的菜当作自己的！
她一直都是个有追求的厨子！
见乔绮灵沉默,芸娘想了想,道:“乔姑娘放心,报酬您可以随便提,若是有什么秘方不方便透露……我可以买下来,且保证绝不外露。”
乔绮灵很想解释自己不是在想这个,可是看着芸娘一脸的诚恳,心怎么都硬不起来去拒绝,她轻轻吞了口水,笑道:“这道菜……我会我会！教给你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有点晚了,不知道夫人着不着急……”
芸娘倏然一笑:“不着急！只要乔姑娘方便,随时都可以！我们会在阳城逗留一些日子。”
芸娘没有留很久,她给乔绮灵留了一个地址,让她去这里找她即可。看着芸娘的马车离开,乔绮灵身为女人都忍不住羡慕起芸娘的丈夫——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的贤妻！
对着马车的背影痴迷了一会儿,乔绮灵被一阵凉风吹清醒了！
不对啊！这根本是老天给她机会去跟景姣拉关系呀！
她顿时心花怒放,饭都不吃了,对着阿白挥挥手:“不用等我！”
身后阿白在努力喊:“老大——葱、葱加多少啊……”
回应他的是乔绮灵跑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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