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对了两盘菜,拿到了不菲的奖赏,竹均并不想再继续了,看出门道的人也清楚,因为今天出的甜食糕点并不多,而他今天已经足够吸引目光,再这样下去,就会物极必反了。
他识趣的捧着奖赏下台走到景姣身边老实站好,正巧李潇的菜也做好端过来了。
按理来说,他是有身份的二等厨,要是这一次万食节献菜成功,被上头看重,他同样是前途无量,所以方才他和叶远去后面准备的时候,大家都十分的期待两人会呈上什么样的菜。
然而,当李潇将以花瓣绽放状摆盘的炒牛肉端出来的时候,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都说一道好菜讲究色香味俱全。诚然这牛肉的色泽不错,但是终究少了几分揭开盖子恍若龙腾虎啸的气场,平平淡淡的。
李潇做了很多份,一部分自然是放到台上的宴席里,另一部分,则是放到了台下,算是要提供菜肴给人猜。景家的一个下人都能猜出那么多味道,这太抢风头。秦祥德的看了景滕一眼,扶着胡须笑道:“这小丫头果然是厉害。丫头,这道菜,不如你也来尝一尝,若是真的而答了出来,什么奖励本老爷都出得起！”
众人一怔,景滕轻咳一声,道:“秦兄,今日只求一个高兴,何必这般认真。”说着,睹了竹均一眼:“还不赶紧伺候小姐用饭。”
秦祥德被拂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李潇看出来了,站出来对竹均道:“女娃,你的味觉兴许真的比常人要更加灵敏,今日只是无妨,你能尝出几味就是几味。”
这有意要搓一搓景滕的锐气,竹均下意识的望向景姣,不料景姣捧着茶杯,一手广袖遮了脸在饮茶,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一时间,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在大家想要看看竹均究竟作何反应的时候,从下面的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我说,你干嘛为难一个小孩子。”
乔绮灵一只手推开边上挡路的人,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辫子,晃晃悠悠的站出来了,她也不理会李潇,而是望向台上:“喂！是不是只要尝出来,就能有奖励,尝不出来也不用赔钱！？”
景滕看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立马又把规则说了一遍,乔绮灵确认了这就是个白送便宜的宴席的时候,轻哼一声,手脚麻利的跳上台。老管家赶紧拦住她,指着台下:“姑娘,这边是贵宾的宴席,你就算要常,也应该去下面。”
后头的李潇忍不住打量起乔绮灵。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长发绑成辫子,看起来活泼灵动,可惜衣着普通,甚至有些粗糙,身上挎着的布袋子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洗的都发白了。
无论是李潇还是叶远,当年也是家里山穷水尽才会想着找个师傅学艺,没想到这一学就学的走火入魔,一心只想争个高低,所以李潇只是对竹均的风头有些不满,还没有到看人下菜碟的程度。
“小姑娘,你这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了！”李潇走出几步,说出这话,已经是放过竹均了。
“不知姑娘芳名,咱们这边都是要登记的。”小倌儿拿着一个册子追了过来,乔绮灵瞥了一眼,爽快道:“我姓乔,乔绮灵。”
“乔……绮……灵……”
竹均听到景姣低声呢喃了一句,也望向了那个女子。
乔绮灵松开手里的辫子,轻笑着跳下台子往下面放菜的地方走去。她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做派,往放菜的桌子面前站定,提起筷子尝了一口。
“这个李潇,挺狡猾的。”景姣低语了一句,竹均听得很清楚,心里也明白了。
李潇做的这一道叫做神仙牛肉,这里头用了多少配料,用了多少种食材来给牛肉增味,只有李潇自己知道,起菜的时候,他把其他的配料配菜全都挑出来,这样一来,配菜相当于另一种意义上的配料,要全部猜出来,就真的需要考验味觉了。
不过,看出这一点的绝对不止景姣和竹均,至少那个乔绮灵,心里也是清楚的。
秦祥德阴恻恻的盯着乔绮灵好一会儿,对李潇道:“今日只是为了凑个热闹,你也不要太过认真了就是。”李潇应了一声,心中明白这是秦祥德在给他台阶下,未免那小丫头真的有两把刷子,叫他们再次丢脸了……
乔绮灵开始写答案,不只是李潇关注,连叶远也很在意,毕竟这也是一个比试,如果李潇的菜被尝出来,而他的没有,岂不是证明他的更胜一筹？
辣椒面、醪糟、豆豉、料酒、菜油,白卤水……随着乔绮灵写出来的越来越多,李潇的脸色也渐渐地不那么好看了,他给自己手底下打杂的一个小徒弟使了使眼色,那小徒弟心领神会,默默地退下。
景姣忽然侧过身单手撑脑袋,表面看起来像是在看乔绮灵写答案,实则目光自然而然的随着那小徒弟的离开追过去。
乔绮灵的答案写完了,甩掉笔,捞起桌上的纸吹了吹,递给边上的人:“好了。”
那人接过,对上菜后面放置着的正确答案一一比对,原本神情是越来越惊讶,可是到了最后,却面露遗憾,摇摇头:“没有全对。”
乔绮灵的神情从信心满满变成不可置信:“不可能！”她伸手要去拿答案对比,可是小倌儿已经吆喝起来——乔绮灵并未全部答出。
台上一阵哗然——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原来也没有全都答对。景滕适时道:“看来秦兄的大厨果然手艺高明,随手一道菜便难住了这小姑娘。”秦祥德应和了几句,没有注意到李潇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乔绮灵显然对自己没有答对的结果是不相信的,她指着李潇道:“一定是你们使诈！我要看你们的答案！”
一个俏丽的小姑娘这般气呼呼的,非但没有惹得大家不满,反倒让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景滕摇摇头:“这小姑娘还当真是泼辣。”
李潇也笑了笑:“姑娘,这道菜并非为你一个人做出,姑娘答不出来,别人还要答。”
乔绮灵气急:“你！”
已经没有人愿意去理会她,老管家在景滕的授意下准备赶人,叶远也把自己的菜送了上来。乔绮灵被粗暴的赶出台前,心中不可谓不恼火:“你们怎么这样！说好了只要猜出来就行,不带你们这样耍赖的！”
老管家皱了皱眉,准备叫人来直接把她拖走。
“今日的百味宴热闹无比,叫人跃跃欲试,不知道能否让我来试一试？”提起筷子时,景姣转过头望向了李潇,一席话说出,全桌的人都顿住了。
李潇没想到景姣会忽然和他说话,愣了一愣:“自、自然是可以的。”
于是,景滕几乎是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景姣款款走下高台,走到下方摆着李潇放菜的桌子前。
“姣姣！”景滕喊了她一声,景姣望过来,浅浅一笑:“女儿只是想试一试。”
陈氏皱眉:“不要胡闹了。”
景姣看都没看她,提筷子开始试菜。
比起乔绮灵,景姣出生富贵,自然吃过更多的山珍海味,李潇看着景姣慢条斯理的尝味道,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景家的大小姐也要凑热闹,这可比其他的都好看的多了,韩峻放下筷子,目光专注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试菜,抬手要来纸笔,想也不想的从容作答。
因为景姣忽然出面,拦着乔绮灵的人动作停住,她趁机溜到景姣面前,对自己毫不怀疑:“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我刚才写的不会有错！”抬头望向李潇:“是他在耍赖作弊！”
两边隔着一段距离,乔绮灵恶狠狠地语气并没能让台上的人听到,李潇有点沉不住气,下台走了过来。
景姣的答案写到了最后,笔忽然顿住了。李潇原本还十分的紧张,但看到了最后这一味,忽然就轻松下来了——这个景姣,也没有厉害到那个程度。
景姣保持着写字的动作,冷不防地开口:“李师傅的神仙牛头入味三分,的确是一道功力深厚的菜,做菜这个东西讲究的就是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李师傅的五香粉用料独特,应该算是独门秘方吧。”
乔绮灵原本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听到景姣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明白了:“你把五香粉改了！”
五香粉,说白了就是用多种味料混合起来的调味品,它和八珍糕异曲同工的地方在于,并没有一个既定的,一成不变的谱子,相反的,是可以根据成分好坏自行筛选的,一旦有了改动,那就是所谓的独门秘方。
乔绮灵尝的时候,大概也知道五香粉的配料不一,所以写的时候笼统的以五香粉为名,但是李潇怕自己的菜品被尝出来,让人把五香粉全部改成了成分名。乔绮灵自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李潇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居然被景姣看出来了！
景姣没有急着写,而是微微抬眼看向李潇:“要把这五香粉的成分写出来也不难,不过李师傅你可想好了,独门秘方一旦公诸于世,您可能就得想法子找出新的秘方了,这样,您也愿意么！？”笔尖的墨水快要滴下来,景姣在一边的砚台里轻轻刮了刮,淡淡一笑:“况且,行内人看一眼也知道这是五香粉的合成料,您这样故弄玄虚分成不同答案,只怕曝光之后,大家都知道您是输不起,保不住脸的是您啊。”
李潇和乔绮灵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我就写了。”景姣等了一会儿,见李潇不答,笑着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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