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子嫌母丑
唐牧的话音未落,屋里就是一片死寂,每个成人都在脑中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
安春风上前一步就去抓唐牧的手臂:“牧哥儿,别赌气,你不能留在唐家,先跟娘……”
常言道,母子不记隔夜仇。
她此时也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眼神,先离开这里保平安才是重要的。
“你不是我娘,我说了不跟你走!”
不等安春风拉住自己,唐牧突然激动起来,一下将她推开,浑身颤抖,眼泪长流,沙哑着嗓子干喊:“我跟着祖母有好吃的好穿的,爹爹以后有高官厚禄,我就是官家子弟,还能念书。
你能给我什么?你没有银钱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不想跟你去当讨饭的叫花子,我不愿意!不愿意!”
几句话几乎喊得声嘶力竭,话语里满是委屈和恼怒。
这一次安春风彻底呆住,一股酸楚难受从心底漫延。
世人都说,情愿跟着乞丐娘,不愿跟着做官爹。
她以为无论什么时候,孩子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亲娘在一起,可没想到会被人拒绝得这样干脆。
原来……亲生父母可以为钱卖掉孩子,而懦弱无能,什么都没有的母亲,同样会被亲生孩子厌弃。
自己还真是天煞孤星六缘轻浅啊!
前世五岁就被亲生父母租给人当卖花女童,然后又卖去杂技团再不相认,现在又被这名义上的便宜儿子嫌弃。
安春风心中凄苦,目光落在有些惊讶的秦氏和唐玉书身上,再看看红着眼的唐牧,不由冷笑连连:薄情寡恩果然是有基因遗传的。
算了,自己尚且衣食不周,自身难保,孩子在这里有亲奶护着,或许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不幸。
原身要勒死儿子,小孩子不懂其中恩怨,心里记恨也是有的,强行带走反而落下心结。
况且自己已经换了内瓤子,带一个孩子在身边总不方便,现在主动不跟自己走,反而是好事!
秦氏一直恨不得对安春风咬上几口。
此时再见唐牧冲出来说不愿意走,顿时心中欢喜,抱住孙子大哭道:“牧哥儿是我们唐家的亲孙儿,是我白天黑夜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这个毒妇连一口奶都没有喂过,他除了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跟你没关系!你走,以后别来烦我们牧哥儿。”
听到秦氏要留下自己,唐牧趁机也抱住秦氏嚎啕大哭:“祖母,别赶孙儿走,孙儿不走!”
见孙子突然这样懂事,秦氏越发舍不得,对黑着脸还想说什么的唐玉书和刘氏哭喊道:“你们要想拆散我们祖孙俩,我就,我就不活了!”
这边祖孙俩抱头痛哭,另一边两人顿时哑然无声,只留安春风黯然神伤。
这一变故,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
唐家院门外,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看热闹的婆子婢女没见少,反而又多了几个。
她们兴奋的奔到院门边,贴在门扇上往里偷听。
唐家侧门小,挤不下她们这七八个人,除了最开始就靠得近的婆子,其他人只能站在一旁。
“戚妈妈,可听到什么了?”
“快说呀!我家小姐还等着我带消息回去呢!一会等急了,又被该罚站!”有个小婢女心急催促道。
“这婢女定要吃些苦头了,不打死也要罚卖去窑子。
“老婆子我在西城待了这些年,左邻右舍都是高官大员,还没有听说过哪家的丫鬟这样大胆没规矩,敢坏主家名声。”
一个干瘪婆子信誓旦旦。
京城面积大人口多,按着居住环境分着四部,“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西城靠着皇宫住着都是高官显贵,只是这妇人把安顺坊也用高官大员来形容有些夸张。
顺安坊是西城不假,可是最边缘,跟“北贱”只隔着一条巷子,住的也多是五品以下的小官。
只是小官也是官,还住在官员集聚区,家里养着的婢女下人,多少也会把规矩挂在嘴边。
小婢女才不管什么西城东城,只跳着脚从门缝张望,口中还念念叨叨:“你们说,唐家那婢女会打几板?
要是打死了又算什么,衙门会不会接手这案子?我跟小姐还赌着一碗酸梅汤!”
谁都在关心那个女人会不会被打死,或者会不会想不通寻死?
听说那婢女的主家只是借住唐宅,不知道怎么跑去街上哭闹,说自己夫君要娶妻结亲,要杀自己。
这话过于荒唐,还说得颠三倒四,没人相信。
现在唐家门外挤着那些婢女婆子等着听消息,好把新鲜事传回各家后宅,给夫人小姐打发时间。
她们的等待没有白费,一个时辰后,等在唐家门口的婆子突然骚动起来:“有动静了!”
院门打开,一个女子被人从里面推搡出来,里面那人显然是用上劲,那女子被门坎一绊,轱辘轱辘滚到巷子中间。
安春风黑着脸坐在地上,面前是唐家高高的院门,周围是窃窃私语的人声。
将人当众推倒,门中的鸳鸯终于出了心头恶气。
她把包裹摔在地上,指着安春风的鼻子高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以前是唐家见你可怜收容你,没想到你这贱货就起了心思,还想攀附三爷。
三爷是什么人,是举人老爷,马上就是新科进士,也不看自己的那几根轻贱骨头配不配,就连当洗衣婆子都嫌你手粗。”
她一边插腰狂骂,一边拿眼睛恶狠狠瞪着周围看热闹的婆子丫鬟。
仿佛谁要帮忙说好话,她就要扑上去咬人。
安春风蹭的站起来,正想怼回去,就见刘氏沉着脸从院里出来。
周围喧哗的人声顿时一静。
她们都是街坊,自然认得这是唐家的主母,唐属官的太太刘氏。
唐属官虽然只是在钦天监里任职的闲官,可也是六品,而且还能宫中走动,比周围一群只是知事、文书的官员清贵多了。
几个婆子上前讪笑着行礼,刘氏都懒得回应,只抬手把两个碎银丢在安春风面前,拖长腔调道:“贱婢,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二太太心善念你孤苦,这些年一直把你留在身边,虽然说是婢女,可都是当亲生女儿疼爱。
现在做出糊涂事都不跟你计较,还是回家找个踏实人家过日子去。”
听她这样说,再结合刚才鸳鸯的责骂,看热闹的婆子婢女顿时明白事情“真相”。
原来是这婢女想爬床被主子赶走,就心生魔障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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