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架,乱石飞灰中我根本看不清他们打起来的细节,只能隐约看见狂风飞花中那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在迅速晃来晃去,并且朝东边的远处移去。
黑影极快压制住了红影,红影撑在地面上的蛇尾在树林里拖出了一条灼目的血路……
不多时,乌云密布的天空里就传来了红环蛇的一声哀嚎。
且红环蛇的身体也被黑龙给压制得节节后退,生生撞倒了无数棵老桃树——
“老杨,你还愣着干什么!”那蛇颤抖的嚎叫随着风声灌过来。
下一瞬间,我的脖子就被人从后掐了住。
半仙掐着我的脖子强硬地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沙哑惊慌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先杀了你给蛇仙补充一下体力!你和白木堂那个狗东西下阴间团聚吧!”
他说着,一手摸过腰间的桃木剑就要朝我心口捅过来。
我原本就失血太多体力不支,这会子又被他掐得大脑缺氧,眼前直发黑。
但索性,人在面临绝境时能发掘出来的潜力是无限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来的力气,竟然抓住了他掐我脖子的那条胳膊,拼尽全力地往我嘴里一塞,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啊——”半仙一声惨叫本能撒手放开了我。
我从半仙的怀里摔了出去,正想着爬起身赶紧逃。
忽然头顶又传来那蛇更痛苦的哑叫:“蠢货!草人!先扎破他的灵窍!”
草人、草扎人!
我蓦然醒神,仓皇回头,正看见半仙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只草人。
草人里面有龙王爷的头发,半仙之前也说过,用钢钉封住草人,就能封住龙王爷的三魂七魄。
我虽然没学习过这些道法咒术,可我好歹也是在白事铺子里长大的。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给我讲故事时说过,道家有种法术可以用草扎人或者布人隔空杀人,草扎人通灵,沾染上了主人气息能与主人魂魄相连,古时候的巫蛊之术就是从这上头衍生出来的。
他们想用这个手段伤害那条龙,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草扎人现在等同于是那条龙的软肋,他们握住了那条龙的软肋,肯定不会放过那条龙……
龙王不死,弄死了那条蛇,他回头收拾我,我肯定会完犊子。
可龙王死了,我也活不了。
更何况那条龙,以前总出现在我的梦里给我治疗伤口……那晚,他其实并没有伤害我。
今天他还救了我一命来着!
草扎人是我给半仙的,我阴了那条龙,那条龙会生气,如果有机会补救的话……
我也不想他死!
短短一秒钟我的脑子里好像瞬间闪过了几百个的想法。
最终,我还是选择去补救一下,和救命恩人绑在一条线上总好过被那条死蛇一口吞了!
我赶在半仙拿银针扎进草人天灵盖前猛地爬起来,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草人。
他也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招,还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银针也在那一刹那刺穿了我的手背。
我早已被手腕上的疼痛给疼麻了,所以这一刻即便被针扎穿了手掌,那个疼痛感也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幸好,草扎人是抢过来了。
我用力拔掉了草扎人心口的钢钉。
半仙见状二话没说就提着桃木剑往我后背刺,木剑从腹前穿出,带着火辣辣的灼痛。
“把草人给我!”半仙目眦欲裂,手里的桃木剑又往我身上捅进去了一截。
我身体僵硬地挺立在原地,低头看着从腹前刺出的血淋淋木剑,脆弱地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身体都被扎穿了,我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不过,没事,我们俩之间能活一个,就够了。咳咳,看在我这么卖力帮你忙的份上,求你,救救我爸!”
念叨完最后一个字。
远处忽然轰的一阵巨响。
震得整片桃林地动山摇。
半仙握着桃木剑的手在抖,更疯癫向我吼:“把草人给我!”
我用尽全力的攥紧了草人,他红着眼来抢,和我预想的一样,一把将草人脑袋给薅掉了。
他更疯了,还要再下手,我却先一步从草人腹中扯出了那缕头发。
然后塞进了嘴里!
假如我能咽得下去的话,我一定选择把它吞肚子里,而不是含在口中。
“我弄死你——”
半仙恼怒至极的抽出插在我身体里的桃木剑。
我在想他接下来会用什么残忍手法杀掉我,身体摇摇欲坠,往前砸下,却撞上了一个檀香清淡,温暖结实的胸膛……
又是他!
强有力的手臂好似很习惯的圈住了我腰肢。
他用指尖捧着我的下巴,想把我下巴抬起来,却在听见我捂着肚子痛的呻吟时,僵住了动作。
冷漠的磁音从头顶响起,“你伤了她,看来,你的皮也不想要了!”
紧接着是半仙的害怕求饶声:“龙王爷饶命,龙王爷饶命……都、都是那条蛇蛊惑我的!龙王爷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
我靠在他怀里痛的想昏迷,还想睁开眼看一看那半仙的囧样来着,可奇怪的是,半仙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桃林里突然安静的只剩下了我和他的呼吸声。
他见我越来越虚弱,大手一用力,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躺在他的怀里,意识消散的很快,眼皮子撑不住的直打架,仅有的感知,是手掌心的热流越来越多了……
捂都捂不住。
呜呜我要死了,我才二十出头,就要英年早逝,红颜早殇,香消玉殒了!
但是在死前,我还得做件有意义的事。
酸痛的大手搭在了男人的肩头。
男人不禁顿了一步。
我浑浑噩噩的倚在他怀里说:“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
他身子一僵。
我悲催的又咳了两口血,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的说下去:“救救我爸。”
他呼吸重了。
“对不起,没认出你……”
他搂在我身上的手无声收紧。
那头发尖扎到嗓门眼了!
我、撑不住了。
猛地别过头,“呕——”
血掺着那缕头发,全吐出来了。
他:“……”
稳住稳住,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丢人了吧!
我晕死在了他怀里。
和预想中的死亡有点不太一样,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还感觉到了他在为我疗伤。
男人的手指冰凉修长,小心翼翼的覆在我腹部伤口上。
没多久,伤口里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我难熬的张唇呻吟。
他指尖的暖流往我腹部注入的更迅速明显。
一阵挠心抓肺的瘙痒感过后,我肚子不疼了,后背也不再黏糊糊的了。
他还拿起了我的一双手腕,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令我腕口的裂缝合拢了,再也没有冰凉的液体沿着腕骨流出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我脸颊上摸了摸,淡漠平静的说:“这就是你不信任本王的代价,白鳞宸。”
……
我是被我爸晃醒的。
醒来的那会子,手里还抓着一条红似血,滑溜溜的蛇皮。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蛇皮是红环蛇的。
彼时那个惊吓程度毫不亚于看见我爸完好无损的清醒过来。
我爸黑着脸,正襟危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条件反射的一把将蛇皮丢了八丈远,在我疯狂怀疑自己到底死没死时,闷闷开口:
“昨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条蛇皮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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