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借款”犹如1记闷棍，打得秦天元脑瓜子嗡嗡作响，甚至不知怎么走出的农村信用社。
彼时官员离任时的审计制度尚不完善，何况村支书这么个小小村官——严格来说，村支书甚至不在通常意义上的“官员”之列。
前任支书干得热火朝天，走得灰头土脸，更没人想到会对其在任时的财务状况进行审计。
现在，想不到这里还埋了1颗大雷。
秦天元想要责问，几人为何没和前支书做好交接，忽然想到，几人与前支书关系并不和睦。前支书走得不光彩，自然拉不下脸来，和底下捣蛋的人“交接”工作。
秦天元强压怒火，心里反复念叨“戒急用忍”4个字，陡然间，他明白了搞好团结的意义，明白了人际关系的意义：所谓在商言商，干1行说1行，在乡村这种人情社会，要做事业，就得真心地团结同志，理顺人际关系。
想到这里，他强挤出笑容，说道：“都饿了吧，这次我做东，咱们好好唠唠。”
这段饭吃得并不奢侈，但秦天元抢着埋单的行为，再1次博得了几人好感。而他席间豪爽的言谈，不讲什么“原则”，与几个老汉儿小酌几杯的行为，更叫几人亲切，觉得暖暖的。
高繁荣砸吧着嘴，不住地向秦天元竖大拇指，这短短两天的接触，他发现，这个新支书，与之前那个支书虽然1样年轻，但行事作风全然不同，可比前1个高明得多。
回去的路上，秦天元则抽空向王仲强谈了往年砂石料采购价高于官价的原因。王仲强通情达理，明白此种因由之后，点头道：“昨儿个是咱鲁莽哩，差点儿把您引到岔路子上，唉，我这张嘴。”
秦天元借着微醺酒意，说道：“叔，这是说啥哩，在我这儿，就是要无话不谈，像今天信用社的事，我被蒙在鼓里，可有多被动。”
送回3人，秦天元打了盆冰凉井水擦拭身子，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事，心中愤愤难平：
因前任留下的窟窿，导致高塘村还款违约，信用社款项固然没贷下来，趁低价囤积砂石料的想法自然落空；更可虑的是，提到的那片果园烂尾了，后期款项1旦偿还不上，那片地方就要按约定给信用社抵债。
那片果园的位置，现在看起来并不十分要紧，但面积不小，自己刚上任不到1周，就把村里1片地干没了，这个支书怎么还有脸当下去？
辗转之下，难以入睡，索性披衣起床，外间月光从树叶缝隙洒下，如水银泻地，十分好看。
秦天元走在月光中，忽然1个脚步的影子踩在自己头上，伴着银铃般的笑，韩漪芸来了。
“怎么，”韩漪芸笑嘻嘻说到，“不认识啦？”
秦天元惊喜之余，竟忘了请她进屋坐坐，她说道：“我下午就来啦，要在这呆很久，治保主任给我安排了的住处。”
“欢迎欢迎，”对这个明丽的少女，秦天元有种天然的亲近，走上前去拉住她手腕说道，“但不知乡领导有什么指示？”
“指示是没有的，”韩漪芸笑道，“书记吩咐啦，我们这次驻村结对，督导防洪工作，只带眼睛和耳朵，不带嘴巴。”
秦天元心里1揪：闫书记新官上任，第1仗就是至关重要的防洪工作，这项工作无论如何不能轻视啊。
韩漪芸似笑非笑地说道：“呦，怎么，为什么事儿烦心呢？不欢迎，那我走？”
“哪里的话？”秦天元忙不迭请韩漪芸到自己住处小坐，韩漪芸脸上1红，慢慢跟了进去。
“听说你下午跑了农信社？”
秦天元倒上茶水，拿出小点心等物，把下午去农信社的事说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前任，”韩漪芸托着下巴，“你想啊，他要建果园，村干部又不支持他，只能独断1点，绕过村委会，直接向农信社贷款了。至于把在建的果园抵押给农信社，原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
想想也是，秦天元心里不平之意舒缓了1些，韩漪芸凑到秦天元耳边悄悄说道：“你知道嘛，其实，前任乡党委书记挺欣赏你们前任支书的。当时，他手里闹出了人命，县里来函询问这件事，是原乡党委书记力保了他，这件事才没有落到档案里，成为污点，他这才得以调任到别的村，不至于因为这个污点耽误1辈子。”
秦天元觉得有些惊奇：“前任乡党委书记不是因为贪贿下台了吗，怎么这种人也会爱惜人才？”
“唉，只能说人无完人，”韩漪芸叹息道，“想做事，先入世。但世道又不是理想中的清平世界，1头猛扎进去，免不了要被邪毒浸染。你别看他贪贿，但他有两样，爱惜人才，实心做事。他任期内，咱们乡中心校、卫生所、劳保所、养殖场建起来了，信用社牛吧，到咱们乡开设了分支机构，全乡从倒数排到了前3。”
秦天元笑道：“你这倒有点为贪腐分子说话的意思了。”
“我是就事论事，”韩漪芸说道，“他的罪当然不能轻纵，但他的功也不能因为他的罪而掩盖。许多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譬如你提出的囤积砂石料的计划，各方面都是利国利民，怎么就是走不通呢？”
秦天元眼神暗淡下来，良久，慢慢说道：“不瞒你说，刚才我甚至想明天找个门路，去找地下钱庄借这笔款子。现在想想，如果没有你这番开导，沾上地下钱庄这个邪毒，以后不免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可谢谢你啦。”
韩漪芸开玩笑似地拍拍秦天元的头，故作老成：“乖，姐姐这才疼你。”
至此，2人哈哈1笑，过了1阵，韩漪芸说道：“你囤积砂石料，村里还短多少钱？”
“3万5。”
韩漪芸拍拍胸脯，说道：“包在姐姐身上啦，你第2天跟我回家去1趟。”
“什么？”秦天元脑子1时反应不过来，“回家，回什么家？”
韩漪芸啐了1口，脸上飞过1抹红晕，撂下1句“早点休息”，秦天元起身去送，她飞也似地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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