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就走啊，”韩漪芸叫住秦天元，抓住他的手腕，往他手心写了几个数字，“有事就呼我啊。”
签完生死状，阎孝国匆匆出门，赶着参加另1个会议去了。
各村支书沉浸在阎孝国的巨大威慑中，1时没回过神来，谁也没关注到这对青年男女，只有1个阴冷的目光从背后狠狠向秦天元剜了1下。
韩漪芸握住秦天元手腕的时候，他的心被1种奇异的感觉击中，回去的路上，他极力克制绮念，思绪慢慢转回修整堤埝的事上。
“想不到闫书记新官上任，先拿老林和老安作法，”高繁荣苦笑道，“俩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还专门请闫书记吃过饭，说法办就法办了，说句剜口割舌的话，谁脚上没沾过泥呢？”
秦天元却很能理解：无威不足以服众，马上就是防洪的吃紧季节，山阳乡党委书记忽然被抓，难免人心浮动。阎孝国今天在动员会上搞这么1出，无论是乡政府干部骑墙观望，还是村支书落实工作不力，他就要掂量掂量后果。这1招虽然有些过于用强，却是不得已的法子。有时候，不得不杀两只鸡，才能震慑群猴。
问题是，自己初来乍到，两眼1抹黑，怎样才能不成为那只被宰的鸡？
思来想去，在阎孝国这样的硬手下，唯有“实心用事”4个字。
高繁荣建议道：“秦伢子，咱们回去也开个动员会吧？”
秦天元摇摇头。阎孝国所以开动员会，是要把压力传导下去，担子压实到各村支书头上。自己就是高塘村的支书，总揽其责，再浪费时间开会，不如去实地了解下情况。
言念及此，他命高志礼开车前往本村河道去瞧瞧。
时值夏日，车子盘旋而上，1公里外已觉得凉意沁人。
秦天元敏锐地问道：“这水，是山上的雪水吗？”
“是哩，”高繁荣说道，“咱们村在半山腰，再往上就是龙岭峰，每年夏天，龙岭峰雪水融化，流到半山腰，就汇成了龙岭河。”
秦天元点点头：“我听说，龙岭河有点怪，具体是怎么个怪法？”
高繁容答道：“咱们国家地势是西高东低，无论什么水，都是自西向东流。龙岭河却不1样，因为地势原因，河水先自东向西流，再折而向东。这里就有很大的问题。”
秦天元不太明白，为什么流向不同，就有“很大的问题”?
“上次有水利专家来看过咱们的河道和堤埝，”高繁荣说道，“如果自西向东流，结合地球的自转什么什么力，河道的构造就顺顺的，但现在自西向东，河水冲刷的力道，加上地球自转偏向力，恰好与河道的构造逆了过来。”
“什么呀大爸，说得明白人都迷糊哩，”高志礼说道，“举个例子就明白哩，1段水管，给折成了‘z’字形，咱们的河段恰好处于‘z’字中段。河水有两次急转弯，河水冲刷的力道，加上地球自转偏向力，使得两头儿的堤埝年年被冲刷出1个大坑，年年需要加固，否则，遇到大雨，就会崩溃。”
高志礼说着，秦天元却从后视镜中发现高繁荣在连连比划手势。他心里1动，莫非这里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有了这层顾虑，秦天元实地勘察河道时加倍小心，生怕漏掉了什么要紧部位，还时不时下到水中，左摸1把，右掏1块，0距离感受龙岭河两岸的堤埝情况。
这1番折腾，竟将高塘村境内十公里的河道走了1遍，直到太阳偏西。除了1座诡异伫立在河道中间的1座土胚房外，未见异常。倒是累的高繁荣叔侄苦不堪言。
简单吃了点晚饭，秦天元拔腿到了村委会档案室，翻看以往河堤档案，与下午实地勘测情况相印证，但河堤档案实在过于久远，纸张泛黄，有的地方轻轻1捻，整张纸就碎了，更兼当时的字体歪歪扭扭，看了半天不得要领。
外间有人敲门，是王仲强。秦天元喜道：“王叔，正要找您呢。”
王仲强点了点头，秦天元拿出烟叶子，王仲强自顾卷了，惬意地抽了1口，问道：“听说乡里动员各村加固堤埝哩？”
秦天元点点头，把今天下午实地勘察河堤的事说了1遍，王仲强砸吧着烟叶子，昏黄的低瓦度白炽灯下，这个汉子的面容犹如铁铸。
“怎么了，叔？”秦着，想起高繁荣在车上打手势的事，“这里头会有什么鬼门道？”
王仲强1支烟抽完，又卷了1支，半晌才摇头道：“不知道。秦伢子，咱也不怕丑哩，跟你实话实说。其实，你来之前，前支书信任姓高的，许多事情跟他1合计，俩人就办了，咱和出纳基本就是摆设。咱气不过，去年，包括前年，河堤上动工就都没有上堤参与。但钱是从我这过，有几笔账我有点疑惑，但1来咱是个半吊子，搞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门道道；2来孤掌难鸣，咱要是提出异议，有人就会说咱眼红姓高的。”
说着，不住摇头。
账目可能会有问题，这又是1个雷啊。
秦天元思索片刻，接着问道：“是哪几笔账目，您是怎么看出有问题的？”
王仲强掏出1个簿子，正要譬说，秦天元掩上档案室的门，说道：“去我宿舍。”
王仲强会意，对这个滴水不漏的年轻人更生信任。到了秦天元宿舍，秦天元给王仲强倒上1杯茶，王仲强指出了账簿中几个有出入的地方：
1是砂石料价格不对。去年1方料价在2分左右，前年更便宜，只有1分8厘，但两年的采购价均为2分5；
2是河工工价不对。乡政府对河堤采取“以工代赈”的方针，即由村民出工，乡政府以修堤补助的形式，向出工的村民发放工钱。去年写的是出工100人，总共20天，每人每天补贴10元钱。但堤上出工应当不满100人，有人从中吃了“空饷”；
3是伙食材料不对。河工是苦力，乡政府为了体恤百姓，每人每天按照2两肉、3两面，7两米，2钱油给予餐补，而当时，出工的村民用餐似乎远不是这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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