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之中,李徽坐在小马扎上,翘着左脚正在龇牙咧嘴的吸冷气。
受伤的脚肿胀的厉害,此刻正搭在阿珠的膝盖上,阿珠用小手蘸着烈酒正在给李徽搓揉肿胀之处,希望能给李徽消消肿,然后包扎起来。因为李徽就要出门了。
尽管阿珠的手法很轻柔,但李徽还是疼的龇牙咧嘴。靠在廊下看热闹的郭大壮嘿嘿的笑。
“大壮,你还敢笑话我。昨晚要不是你出手不够果断,我岂会崴了脚?我要罚你一天不许吃饭。”李徽怒道。
郭大壮吓了一跳,忙哀求道:“别啊,小郎,是我的错,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可别不让人吃饭啊。”
阿珠格格的笑道:“公子罚他什么都可以,不让大壮吃饭,岂不是等于杀了他么?”
郭大壮点头道:“就是,还不如杀了我呢。”
李徽笑了起来,摆手道:“去把骡子牵出来,套上车。我这脚怕是不能走动,只能坐车了。或许该罚你当骡子,背着我走几天,直到我脚好了。”
郭大壮忙点头道:“这个处罚我认。”
李徽笑着摆手,郭大壮自去前院备车。
阿珠用烈酒揉了一会,李徽的脚踝热乎乎的,似乎不那么痛了。于是道:“好了,可以裹上布固定一下了。别裹得太厚,别等下靴子穿不上。”
阿珠道:“我知道。”
说罢取出布条,细心的为李徽固定伤脚,一层一层包扎的甚为仔细。
“可算是万幸,只扭
伤了脚而已。下次不能乱跳了。一丈多高的地方,怎么能直接跳下来。”阿珠一边包扎一边说道。
李徽笑道:“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吧。没想到你还真是啰嗦的很。我娘都没你这么啰嗦。”
阿珠红了脸道:“阿珠只是担心罢了。公子不爱听,阿珠不说就是了。”
李徽笑了笑,想起昨晚回来的时候的情形。阿珠发现自己脸上全是血,又是被大春他们背进来的,顿时便担心的哭了起来。李徽知道,她确实是真的担心自己的。
后来知道自己只是扭伤了脚,而且也办好了事情,便破涕为笑了。还真是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好啦,穿靴子试试。”阿珠拿起靴子替李徽小心翼翼的穿上。李徽扶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走了两步,点头表示满意。
这种扭伤只要固定住关节,过几日便会消肿,并无大碍。重点是不能用力,不能走路受压。所以这几天自己恐怕只能坐车,靠着别人背来背去了。
但这么一点小伤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昨晚除了自己,还有两名护院受伤,但都不致命。胳膊腿上受到刀伤,其中一个恐怕要残废一条胳膊。自己跟他们比算是幸运了。能以这么小的代价达到目的,李徽还是很满意的。这得益于情报准确,安排得当,行动果决,以及对周澈的认知准确。
“小郎,车准备好了。周澈带着人也来请了。现在走么?”
赵大春匆匆而来,大声问道。
李徽点头道:“可以动身。阿珠,你也来。这种场面你怎能不来,教你知道昨晚做了什么大事。这居巢县城已经变了天了。”
阿珠大喜点头,忙回房戴了帽子,跟着李徽等人来到前院。
周澈带着十几人站在院子里,见到李徽纷纷上前行礼。
李徽笑道:“都安排好了?百姓们通知了么?”
周澈沉声道:“县丞大人放心,已然全部安排妥当。百姓们已经陆续聚集在东城广场上了。我派人挨家挨户通知的。”
李徽点头道:“很好。那便抓紧时间,跟百姓们交代了这些事后,今明两日,要将岛上所有物资粮食全部运回来。后面的事情多的很,咱们可要忙碌一阵子了。”
周澈笑道:“不怕。这样的忙碌,心里也是踏实的。县丞……不……县令大人放心,你只吩咐下来,其他的事情我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李徽点头,凑近他低声道:“那些人,再没有什么异样吧?”
周澈低声道:“大人放心,树倒猢狲散,有些王光祖的死党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掀不起大浪来。回头我再跟他们交交心,劝说他们一番。若实在执迷不悟的,便清退了就是。”
李徽点点头道:“回头忙过了这一段,我找他们聊聊便是。这些事后面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事有轻重缓急,急不得,急则乱。先安定百姓,做好赈济安顿的事
,回头一件件的解决其他的事。”
……
东城门内广场上,大批的百姓已经聚集于此。城中百姓以及流民们都已经得到了通知,被告知代理县令召集众人宣布大事。
众百姓联系到不久前的传闻,都知道有大事发生。所以几乎全城百姓扶老携幼都陆续赶来了。
李徽乘车沿着长街往东城广场去的时候,街道上的人陆陆续续很多,那是李徽自来到居巢县城以来第一次见到街上有这么多的人。这种人来人往的感觉,让李徽心中很是欢喜。他希望这座小县城再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早日恢复这样的生机才好。
巳时过半,百姓基本全部到齐。李徽站在木台台口,向着众人拱手行礼。
“各位父老乡亲,有礼了。本人李徽,乃本县县丞,现代理县令之职。”
“李县令有礼。”众百姓纷纷叫道,有的行礼,有的敛裾。
李徽点头道:“今日将诸位乡亲父老叫来这里,乃是有重大之事同你们宣布。但在宣布这些事情之前,本人要先向诸位父老乡亲诚恳的道歉。不但向本县百姓,还要向从北边下来的乡亲父老表示歉意。朝廷照顾不周,让诸位父老乡亲受苦了。这么冷的天,让你们缺衣少穿,让你们担惊受怕,让你们受到冯黑子湖匪和王光祖的欺辱盘剥,这是朝廷的责任,也是本人的责任。所以,我李徽代表朝廷,向诸位诚恳道歉。一切都是我们的
责任。”
李徽说罢,拱手长鞠到地,久久不起。
众百姓看着这一幕,嗡嗡议论起来。有的叹息,有的不屑,有的想起遭受的苦难,抹起了眼泪。
李徽站直身子,朗声道:“诸位,从今日起,我李徽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李徽在这里一天,再不让你们受苦受罪,挨冻受饿。让你们能够平平安安的渡过难关,在我居巢县安居乐业,扎根发芽。再不用担心遭遇他人欺凌了。”
百姓们闻言露出兴奋的表情,有人高声叫道:“李县令,你可要说到做到啊,别骗我们啊。我们这些可怜人可经不起折腾了啊。”
李徽大声道:“本人对天发誓,绝不食言。若我食言,诸位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便是。本人虽从吴郡而来,但也出身寒门,知道穷苦百姓的辛酸可苦楚。我说的话,绝无半句欺骗。”
“好啊,有了李县令这些话,我们便放心了。”
“原来李县令是寒门出身,是自己人。”
“这下好了,我们的苦日子熬出头了。”
众百姓闻言纷纷高兴的议论起来,面露兴奋之情。
李徽摆摆手,大声道:“现在,我向诸位乡亲宣布几件事。这第一件便是,作恶多端的湖匪冯黑子一伙已经覆灭。前天晚上和昨日白天,我们将他们一锅端了,连湖心岛的老巢也抄了。所有的湖匪,死的死,擒的擒,尽皆歼灭。冯黑子淹死在护城河里,尸体被捞出来了,硬邦邦
死翘翘的,死的不能再死了。从此之后,诸位再不用担心湖匪凶恶,盘剥霸凌了。”
虽然这个消息众人已经知晓,但李徽宣布出来之后,还是引起的一片欢呼。这是正式的宣布,表明冯黑子匪帮确实被歼灭了。
“谢天谢地,这天杀的冯黑子一伙人终于被剿灭了。谢天谢地啊。”
“太好了,终于可以下湖捕鱼,不用拿出五成鱼获交给他们了。可被他们害苦了。”
“我家玉儿可以瞑目了,呜呜呜,玉儿,你死的好惨呐。那天杀的冯黑子终于死了。”
百姓们纷纷叫嚷起来,家里遭到湖匪侵害死了人的,此刻大仇得报,新心情激动,都呜呜哭泣起来。
李徽待众人情绪稍微平静一些,示意人群肃静,大声道:“诸位乡亲父老,这第二件事便是,王光祖已然被本人昨夜诛杀。此人无视朝廷,悍然杀害陆县令,本已犯下死罪。加之他平素欺压百姓,欺男霸女,行为同匪贼无异。故而本人将之诛杀。自即日起,流民兵马就地解散,相关人等愿意当差的,并入县衙差役之列。从现在起,没有什么大帅,没有什么流民军,只有居巢县衙门。任何人,但凡打着其他的旗号啸聚为祸者,诸位乡亲父老便去县衙大堂击鼓禀报。本人将严厉查处,绝不姑息。”
众百姓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李县丞证实了王光祖的死讯,这让众百姓心情大好。这王光祖
入城以来的行为确实和匪徒无异,众百姓深受其害。这厮死了,又除了一害。
更何况此刻才得知,之前来的那个陆县令就是被王光祖杀了,那更是死罪了。
对于南下的流民们而言,感受更深。王光祖为了能够更好的奴役控制他们,不肯为他们安排住处,不肯让这些人和本地百姓交往。每日两餐稀粥控制他们,让他们处在极为悲惨的境地。
现在他死了,岂能不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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