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正自疑惑,顾青宁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陶罐来,拧开罐子递给李徽。李徽看着罐子里边黑乎乎的不知是何物,闻起来带着些药气。
“这是什么?”
“这是黑玉膏,敷上之后可以止血去疤,伤口很快就好了。你敷一敷。”顾青宁道。
李徽笑了起来,原来她是去取药膏了。这些划痕根本不用敷药,可真是小题大作了。于是摆手道:“不必如此,些许小伤算不得什么。”
顾青宁噘着嘴不肯收回,皱眉瞪着李徽。李徽无奈,只得抠了一坨,胡乱擦在手臂和腿上的伤口上,只觉得药香扑鼻,清凉舒服,看起来是好药。
手腕上的那道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抹了药之后没有立刻止住。李徽自然是不以为意,正欲起身去测试喷泉的效果。顾青宁却道:“等一等。”
顾青宁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白色丝帕来,拉住李徽的手,开始包扎那处渗血的伤口。
李徽忙道:“不用不用,小伤而已用不着如此。这岂非将青宁小姐的丝帕弄脏了。”
顾青宁道:“这样的丝帕我多的是,再说了,你是为帮我的忙做事受了伤,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这黑玉膏你也拿去,每天敷些药,很快就好了。”
李徽见顾青宁说的真诚,心想:这小姑娘倒是心善的很。他见丝帕已经绑上了,已经弄脏了,便也作罢。回去后好好洗洗干净找个机会还给她便是了,倒也不必耽
搁时间了。一会顾谦他们回来了,自己可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于是不再多言,任凭顾青宁扎好丝帕,道谢之后笑道:“咱们试一试效果吧。如果你还满意的话,那便大功告成了。”
顾青宁点头同意,李徽从横跨荷花池的小石桥上来到假山的位置,一条用青苔伪装的青竹管从假山中空的木桶位置穿出来,一个裹着布条的木塞阀门就在假山一侧。
“准备了,开始了。”李徽大声道。
顾青宁点头道:“开始。”
李徽一拧阀门,听着水流穿过竹筒灌入管道之中,下一刻,从环绕假山的荷花池的多处位置,数十条水柱喷了出来。
水柱虽细,但是李徽做了精心的排列,水柱形成花朵的形状。有的向内,有的向外,有的朝着同一个方向斜斜喷出,有的交叉成几何图形。简单的喷水方向的排列,让这些细流变得颇有趣味和美感。
顾青宁拍着受欢喜的叫道:“成功了,成功了,好看的很。”
李徽关闭阀门,笑道:“幸不辱命。剩下的装饰部分,你们自己便可以做了。皮影灯的位置已经预留,隐藏在荷叶之下。另外,喷口可以安装一朵绢花什么的,总之,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到时候点起皮影灯,灯影水色,五彩斑斓,效果一定更好。”
顾青宁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那些我都懂了,我会弄好的。”
李徽笑道:“那么我便告辞了。我得
回去好好歇一歇,这一天,累的紧。”
顾青宁敛裾行礼道:“多谢你啦,帮我做出这么好看的景观。阿翁一定很喜欢。而且害的你受了伤,又辛劳。改天,青宁定请你喝酒补偿。”
李徽连道不敢。
顾青宁道:“还有,你莫要说出去这件事,我打算和阿翁说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阿翁一定很惊讶,所有人都会很惊讶。他们一定不信,但是我就是不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疑惑,却又没有答案。一定很好玩。你一定要答应我,可别说漏了嘴。”
李徽哈哈大笑,点头答应后拱手告辞。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顾青宁娇憨可爱善良,还有些顽皮,完全没有世家大族贵女颐指气使的高傲,令人心生好感。
……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这几日李徽一直没有见到顾青宁,也没有机会将已经洗干净的丝帕还给她,一直揣在怀里。
最近顾谦决定要查一查各庄园的进出账目,所以这几天里,李徽跟随顾谦一直在顾家的几处庄园之间奔波。留在顾家南宅的时间也不长,所以也没机会见到顾青宁。
李徽倒不担心荷花池喷泉的事,因为剩下来的工作很简单,自己说的也很清楚,顾青宁一定会自己搞定的。
六月十一是顾谦的寿辰之日,身边的人也提醒顾谦,家里人要给他庆祝寿辰。
顾谦自己倒是并不在意,还笑着说:“老夫最怕过寿辰,因为过了一年便老了
一年,离死便近了一年。所以,不必费心。”
身边众人自然是一番劝慰,说东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云云。
顾谦也知道这是众人的一片心,躲是躲不掉的。而且,远在任上的儿子顾惔虽然最近公务繁忙回不来,但已经命人送回了寿礼和贺信。
南宅和北宅之中顾家众人也都已经开始给顾谦准备寿辰的礼物了。南宅上下也准备开始办宴席,为顾谦庆贺寿辰。
顾谦身边的一些人也纷纷开始为顾谦准备寿礼,包括家中的几名幕宾,包括管事韩庸等人,都在议论准备什么寿礼合适。这件事其实已经成为了众人目前的头等大事。
李徽本来不想掺和,但又觉得应该有所表示。顾谦的寿辰,即便是以人之常情而论也不能毫无表示。顾谦毕竟是自己的外祖辈,长辈过寿辰似乎不能怠慢。况且,顾谦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起码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都是待之以礼,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仆役或者下等人看待。
但那些人准备的那些寿礼都很贵重,李徽可没有这样的财力去跟他们攀比。想来想去,李徽决定准备一个特殊的礼物送给顾谦。经济实惠又实用,而且是别人没有的东西。
六月十一清晨,李徽早早的来到南宅之中。顾家南宅已经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前庭大院里,许多人幕宾和顾家管事附庸等有些身份的人已经聚集于此,他们携带各种礼物准备进献
给给东翁。
不久后,北宅顾昌顾云等众公子也赶到,顾谦也来到大厅上就坐。寿辰也在韩庸的高声宣布中开始。
北宅大公子顾昌率领北宅主家几位公子首先上前跪拜,奉上礼物。
“侄孙顾昌顾云等给叔祖拜寿,并代表祖父和父亲奉上寿礼。祝叔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家主顾淳和少家主顾琰虽然没来,但是却也让顾昌等人捎来了寿礼。
顾谦身着紫红寿袍坐在马扎上笑着拱手道:“多谢家主少家主,多谢几位公子费心劳财。”
寿礼呈上,韩庸高声道:“家主贺玉麒麟一只,枣阳特等寿桃两盘。少家主贺黄金寿桃一对。大公子顾昌以及诸位公子贺金元宝一对,蜀锦五匹,银爪挠一根,青铜鹤首杖一根。寿糕寿点十盒……”
豪富之家出手,自然是非同一般。一个普通的生日,家主和少家主以及这些公子们的寿礼便已经如此阔绰。这年头,金银玉器都是极为贵重之物,他们出手便是玉麒麟黄金寿桃金元宝之类的东西,可见一斑。
但其实李徽不知道的是,那两盘枣阳特等寿桃却也是极为珍贵之物。那两盘枣阳蜜桃个个大如茶碗,红润欲滴,价格高昂。桃子的成熟季节在五月前后,此刻已经过了成熟的季节。桃子的保鲜在这年头是个难题。在此刻有新鲜寿桃,可想而知是花了大气力保鲜保存的,自然价值不菲。
顾谦的儿子顾惔
送了诸多礼物,衣物鞋袜帽子吃穿用的东西等等。远在景阳的南宅嫡亲一脉,顾谦的兄长顾毗之孙顾恺之遣人送来一副松鹤延年图。顾恺之是大晋丹青妙手,这礼物也算贵重。
顾青宁拜寿的时候也送了礼,是一枚犀角发簪,雕琢的甚为精美。犀角本身便是稀罕物,加上雕琢之功精细,自然是甚为贵重的。
顾谦甚为欢喜,当场便让顾青宁替他簪在发髻上,连声称赞孙女儿的眼光。
众宾客随后拜寿献礼,都是金簪玉环之类的颇为贵重之物。当然,和主家父子和诸位公子的无法相比。分量成色样式都是差了一大截的。但作为附庸宾客,能拿出这些在这年头极为珍贵,根本不流通的金银玉器来,也算是大出血了。
还有人献上诗文,当场诵读,无非是恭贺寿辰,祝愿长寿健康之词。
热热闹闹,光是献礼便用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礼物堆积在桌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一般。顾谦又是高兴,又是叹息。
今年他六十一岁,也不是整岁,普通寿辰他本不打算搞得这么隆重的。但众人如此,也是一份尊敬和爱戴,倒也心中欢喜。
所有人的寿礼都送了,李徽一直站在角落里没出声。自己那个礼物有些太寒酸了,还是不要在这种场合拿出来得好。回头找机会送给顾谦便是。
但是,有人不肯放过他。韩庸早就盯着李徽了,众人拜寿都要结束了,韩
庸大声道:“李家小郎,你可为东翁准备了寿礼啊。东翁如此器重你,如此照顾你,你该不会两手空空吧。”
众人闻言都看向李徽。顾昌等人更是面带嘲讽之色,饶有趣味的看着李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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