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归站起来对着陈立常一礼“老师，学生对自己的不足看得不是很明白，所以需要您的提点”
陈立常沉思两刻后，直接考了萧凤归一道题“何为俾阖?”
萧凤归未曾思索，直接答了出来“此句出自《鬼谷子.俾阖第一》，学生以为，民之于官，治国，当一针见血”
陈立常继续问萧凤归“可能背《大学》”
萧凤归只略加思索 ，便从第一句开始背诵，语气沉浸，不快不慢，声音清亮，句句分明。
“大学之道， 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等萧凤归不急不缓地背完，陈立常已然开始正式看她了，他原以为，萧凤归的府试榜首多少有些水分。
这次被长公主逼着收下萧凤归，也是无奈。
他倒没想到，萧凤归竟然真有些墨水。
他走两步又问“《中庸》第一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陈立常又问了萧凤归好几本书里的内容，包括其意，注释，理解，萧凤归都能答的滴水不漏。
不仅陈立常对萧凤归有了重新的认知，就连陈怀信，也终于抬起了他那双冰冷疏离的双眼，看了萧凤归一次。
“你的学问，倒不像才读过书的，你从小长于乡野，是否有人教过你?”陈立常对萧凤归的读书经历产生了好奇。
萧凤归一板一眼地，再次将第一次跟长公主讲的那套说辞拿出来给陈立常说。
陈立常感叹的看着萧凤归，观萧凤归说起过去，他刻意提了几句“在乡野，可曾缺衣少食，干过粗活?”
他问出这话的本意，就是想看看萧凤归有没有坦然面对过去的担当。
这能决定一个人的眼界和格局。
只有充分了解了萧凤归，他才能因材施教，随时调整教授她的内容和方法。
“住的地方刮风漏风，下雨漏雨，学生自己找来的草梗做床，有时候连续饿三天，饿极了能与鸡鸭猪抢食，为此还被辛家人差点打死，他们不曾将学生当人看，家里的粗活累活一律是学生做，挨打受骂从学生有记忆时便开始了，最后，他们还想将学生卖为贱奴”
萧凤归说起往事，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她甚至还可以嘴角含笑，说出这些事的时候云淡风轻。
可陈玉漱和陈玉溪二人早已听得怔愣同情，她们没想到，萧凤归竟然会有这样一个童年。
陈玉漱呆呆地看着萧凤归，她站的那么笔直，经历了这样的生活，她还能如此坚强自立，那些书她们从小接触都不能背下来，她却可以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这是何等毅力，又是何等的努力。
听了萧凤归的经历，陈怀信终于注意到了萧凤归。
这个突然出现，抢了原本内定名额的女子。
她站在窗口边上，外面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般，脸上的笑容一直不曾变过，好似说的是别人的经历，而不是她自己的。
陈怀信还在萧凤归的身上看到了自信的光芒。
他慢慢收回了眼，默默看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
陈立常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却打心底佩服起了萧凤归。
他试问自己，若是自己儿时经历过这样的打击，是否还能走上科举之路。
答案是，不一定。
他的父亲当时也是朝中的官员，家境殷实，所以衣食住行上，他从未吃过苦。
除了官场。
“你不恨他们吗？”陈立常问。
萧凤归笑得开怀“有过，不过，现在不恨了”
陈立常带着疑问地嗯了一声。
萧凤归才又回答“他们与那辛嬷嬷一直有联系，侯府知道发现嫡女不对劲时要来找我，他们提前便计划好要将我卖为贱奴，让我即便被找回去，也一辈子不能翻身，永远低他们亲生女儿一头”
“不过，他们没成功”
陈玉溪光听就觉得心惊胆战“他们那般大胆！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萧凤归对陈玉溪一笑“我没逃，因为他们被我卖了”
陈怀信再次抬头看向了萧凤归，他的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卖，卖了?”陈玉溪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陈立常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凤归“你大喇喇说出来，就不怕我厌恶于你”
萧凤归摇头，她不觉得陈立常一个做了三朝太傅的人会那般心浅。
陈立常笑了，他看着萧凤归继续问“京城里有关于你的谣言，说你曾被掳走过……”
萧凤归再次点头。
陈立常喉咙里的话一哽，莫名地看着萧凤归，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率真的学生，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玉溪和陈玉漱二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没想到，那会是真的。
陈玉漱倒是有些心疼起萧凤归了“萧姑娘，你……”
萧凤归看了陈玉漱一眼，注意到她眼中的担心和一丝同情，随之一愣，而后笑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们都说是采花贼是吧，其实不是，他们是专门来杀我的，因为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杀人，他们发现了我，就将我带到了悬崖边，挑断我的脚筋，将我扔下了下面的大河，我命大，遇到了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他将我救回去，花了一个月时间将我治好了”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仅是陈玉漱两姐妹，还有陈立常和陈怀信，以及因为陈玉辞两姐妹的事匆匆赶来的杜氏。
她站在门口，听到萧凤归说的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般……
“至于京城那些谣言，我并不在乎，谣言止于智者，那些议论纷纷的人，我觉得他们要么是嫉妒我的才华，要么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萧凤归开着玩笑说出来，陈怀信的眼角都是一抽。
陈立常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漫出骄傲之色的学生，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安慰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让她谦虚谨慎了。
“萧姑娘，你真的很有趣”陈玉溪两眼冒光地看着萧凤归，她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率真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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