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提出要去湖边,表明他愿意把以前落水的事情跟她讲,所以徐西漾这次没有计划做任何催眠治疗,而是换一种方式,以倾听为主。
楚商远比她先一步到达景区的门口等待,远远地就看到她从车上下来,穿着浅色的长裙,头发用彩色发带从前到后编织成辫子,脚步轻盈朝他走来。
景区青山绿水,她走过来时,微风浮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像是仙女误入人间一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楚商远之前见她,大多数时候是在诊所里,或者从诊所直接出发去外面,所以见到的总是穿着中规中矩衬衫和半身裙的她,此时的她多了一份灵动。
徐西漾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对他大声说:“我包落车里了,等我一下哦。”
转身小跑着往她的车上跑,大片青绿色的草地上,她的背影,长裙和长发飞扬,让人迷了眼。楚商远拿出手机,一连拍了数张存进相册文件夹之中。
不一会儿,她手里拎着一个双肩包再次过来。
楚商远主动上前,接过她的双肩包,“装了什么?”
沉甸甸的。
“药箱还有水和一些水果、小零食,草地垫。”徐西漾可都是为楚商远准备的,把他当病人照顾,保证他绝对的舒适和放松。
楚商远笑笑拎着包和她并肩往里走,领了她的一片心意。
因为不是周末,景区里人非常少,到了楚商远说的湖边,徐西漾从包里拿出草地垫铺
好,在四周喷上防蚊虫的药,最后才拍了拍地垫:“可以放心坐了。”
楚商远原想说:附近有椅子,或许可以坐那?
但想了想,还是一句话没说,和她一起并肩坐在草地垫上,看着微波粼粼的平静湖面。
“有没有觉得像宝石?”徐西漾指着湖面上跳跃的阳光,每撒下一次,都如撒上一层蓝色的钻石。
楚商远比平时还安静,看着她的侧脸,说:“像。”
她像宝石,不需雕琢便发着光。
徐西漾看着湖面,他看她。
“为什么想来这?”徐西漾转头问他。
楚商远这才把视线移向湖面,像是陷入很久以前的回忆里:“小时候,我父母工作很忙,我和我妹妹几乎是家里管家带大的。有一年暑假,我闹了好几天,他们终于答应带我和我妹妹出游,来的就是这个景区。当时为了能和父母单独相处,我拒绝家里司机和管家跟来。那天,我和我妹妹都特别开心,我那时很顽劣,趁着大人不注意跳进湖里游泳,结果不小心,被湖底的水草缠住脚,我爸如果再晚一分钟捞我上去,我可能就溺亡了。”
他语气很平静,但他说的时候,右手在无意识转着左手腕上的手表,他在紧张。
“那这几年,你还来过吗?”
“没有,这是我时隔多年,第二次来。”
“有阴影?”
“嗯。”很多个午夜梦回,他被水草缠身,然后窒息而醒。
“要不要再试试?看是否能
克服阴影?”徐西漾说着,已经起身,率先朝那片湖水走去。
湖水清澈,湖边的水很浅,才没过脚踝,底下的鹅卵石一颗颗饱满圆润,她稍往里面走一点,想捡一颗心型的,这一片很安全,真正水深有危险的地方,拉着警示线的。
但她刚走了两步,忽地被身后一股大力拽回去,人便跌入楚商远的怀里。
“不要过去。”他的声音紧绷,身上冰凉,但抱着她的力气很大,深怕她会掉进湖里似的。
徐西漾举着双手,尽量不和他有肢体接触,但声音温柔安慰:“没事,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开我。”
楚商远似乎并不相信,有些强势地把她抱回草地的垫子上才松开,他看着她眼眸有着暗流。
徐西漾的试探失败,他的恐惧比她想象的深很多,“或许你的听力正是因为当年落水造成的心理阴影,你上回耳朵里有尖锐的声音敲打着,那声音是水声吗。”
楚商远这回沉默很久,徐西漾便安静陪在旁边,等着他。
很久之后,楚商远才坦言:“不是,那是我妹妹的哭声。”
“你妹妹悠言?”
“是,她小时候很粘我,我落水的时候,她想拉住我,也跳进水里,她那时刚学会游泳,自身难保,被呛了水,还使劲朝我扑腾游来。”
他虽语气平静,但徐西漾光是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惊心动魄,所以他才会有如此大的阴影。
徐西漾心有余悸道:“还好
你们最后都平安。”她知道他妹妹悠言很小就被送出国读书,而且非常优秀。
楚商远点头:“嗯。”
这次来景区的湖边,徐西漾觉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至少,楚商远真正对她敞开心扉,让她知道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点在哪里。
如果是其他来咨询的患者惧水,她或许会建议对方直视、克服恐惧,但楚商远目前显然不行,他已由心理影响了生理,只能慢慢来。
“你已经很棒了,你今天敢面对这片湖水。”徐西漾鼓励。
“因为有你在。”楚商远很认真回答,这是他的真心话,如果没有徐西漾,他不可能来这里。
两人并肩坐在地垫上,旁边摆着徐西漾带来的水和水果零食,从远处看,像是一对养眼的情侣来景区野餐。
楚商远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徐西漾便在旁边耐心陪着,直到日落,温度降低,他们才起身。
她的薄裙沾染了湖边的潮湿,看着便觉得冷,楚商远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后,拎过她的包,率先走在前面,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徐西漾拿下外套,急忙跟上他,想还给他。
心里暗怨,没事腿长那么长做什么?
她需要小跑着才跟得上。
等跟上,已经快出景区了,他的司机把车停在景区正门口接他,他却径直朝徐西漾的车走去,“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快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徐西漾今天开的是家里的车,很普通
的家用车,和楚商远的气质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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