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青嫩的草叶上挂着一滴露珠，随着微风吹拂，轻轻颤动。
虫鸣声让静谧的空气更显安静。
一切都显得平静又美好。
忽然，远处树丛里窜出一道身影，拳风凌厉，身形飘逸。
一拳一脚充满力量感。
少女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极有韵律的摆动着。
贴身的练功服更将她的身形描绘的玲珑有致。
少女在树林中肆意挥动拳脚，连贯的招式如同舞蹈，观赏性极佳。
随着最后一招落下，少女收拢双手，做出一个漂亮的起手式。
身形平稳，没有一丝晃动。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林间响起。
慕婧妍收回腿脚，转身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见一个同样身穿练功服的男人踩着露水朝这边走来。
“师兄。”
慕婧妍笑着迎过去，眉眼温软，笑容娇甜。
被唤作师兄的男人眼底笑意更深，没有丝毫防备的走过来。
刚在慕婧妍面前站定，就见她猛然伸手，凌厉的掌风朝面门袭来。
师兄却像是早有防备，左腿猛然后蹬，同时上半身后仰，避开她劈过来的一掌。
与此同时，抬起手臂将慕婧妍推过来的手掌格开，身形一晃，和她对打起来。
眨眼间，两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十几招。
最后两人点到为止，各自退后一点距离，结束了又一次的比拼。
“我今天生日，你就不能让让我？”
退开缠斗范围的慕婧妍揉揉被震的发麻的手腕，气呼呼的瞪着师兄。
“你少来。我要是不做点防备，不就被你偷袭成功了？”
师兄没好气的瞥她一眼，眼底却是满满的欣赏。
想当初这个小师妹上山的时候，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
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
打几个三教九流的混混不成问题，在真正的练家子面前却根本不够看。
如今不到两年，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
成长速度，恐怖如斯。
想到她今天就要下山，他眼底又流露出一丝不舍，“师父让我来喊你，说你家人来接你了。你的东西夙师妹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回去吃过早餐就准备下山去吧。”
“这就来人了？”
慕婧妍眼底闪过意外，下一秒又迸出惊喜。
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弹射出去，欢快的朝远处那座木质古刹跑去。
这两年，父母和哥哥只来过一次。
周琛倒是来过两次，给她带了不少吃的玩的。
但她在山上用不着，就又让他带走了。
她也只在过年的时候被准许下山两天。
距离上次见到师门之外的亲朋，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次，她终于能好好的和家人团聚了。
“师妹！”
慕婧妍跑出一段距离，忽然听到身后师兄的声音。
她按捺下雀跃的心跳，停下脚步转身。
才发现师兄没有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而她也已经跑出了老远，远到只能看到师兄劲瘦的身形，连他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见她转身回来，师兄朝她用力挥了挥手，“生日快乐！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谢谢师兄！”
慕婧妍远远朝他行了个同门礼，继续转身朝古刹奔去。
身后，师兄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向森林深处。
没良心的臭丫头，他才不要去送她。
身为大师兄，在师弟师妹们面前哭鼻子应该会很丢脸吧。
-
慕婧妍快步来到待客大厅，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厅正中央的师父，以及在他手边坐着的秦深。
她没想到来接自己的人会是秦深。
愣了一下，快步走进来喊了一声，“深哥哥。”
秦深放在唇边的茶杯顿了顿，扭头朝门口看去。
两年时间，少女又长高了些。
以前的她本就不胖，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又瘦了些，黑了些。
但整个人就像初升的朝阳，充满着朝气和希望。
又像出鞘的利刃，轻易破开这世间所有的阴霾，让阳光铺洒在大地上。
“好久不见。”
秦深站起身，朝她露出一个有些过于灿烂的笑容，“我来接你回家。”
两年过去，变化的不止是慕婧妍。
原本只比秦深低半个头的她，在长高了三公分后，又低了一个头。
男人站在待客厅里，身形笔挺，目光温柔。
一如两年前在山门外送她进门时一般。
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
“我哥怎么没来？”
慕婧妍目光在待客大厅梭巡一圈，又往门外看了看。
确定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也没有爸爸，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
秦深眸子深了深，“是我来接你，你很失望吗？”
慕婧妍错愕的瞪大眸子。
依稀从秦深眼底看到失落的情绪，忙摇头否认，“没有，深哥哥来我也很开心的！”
她只是以为爸妈和哥哥会来接自己，结果没看到人，有些失望罢了。
“好了，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赶紧随你的家人下山去吧。”
师父站起身，藏起眼底的不舍。
慕婧妍这才暂时摆脱没有看到家人的失落情绪，回头跪在地上冲师父重重磕了三个头，“师父，感谢您这两年的教导之恩，我以后每年都会上来看望你和师兄师姐们的。”
“大可不必。”
师父没好气的摆摆手，满脸假惺惺的嫌弃之色，“你不回来嚯嚯我养的那些家禽，我就谢天谢地了。”
慕婧妍年龄小，贪玩。
平时没少带着师兄师姐们偷他的鸡烤来吃。
只是她每次吃完，都会偷偷在他房里放上两只鸡腿。
即使之后要被罚挑水，也从来不改这个习惯。
“我下山之后，让人给您送一百只鸡上来赔给您。”
想到这两年和师父斗智斗勇的经历，慕婧妍抿着嘴笑。
她本身不太注重口腹之欲。
但奈何山上师徒十几个，没有一个做饭好吃的。
师父打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旗号，平时饭菜里少见荤腥。
一群年轻人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又要每天打拳挑水，体力消耗极大。
每个人都是抱着盆子干饭。
不吃肉，哪来的力气？
她和山上其他人混熟之后，才开始“胡闹”。
每次师父都是喊的凶，最后也都高拿轻放的饶了她。
在许诺会还给师父一百只鸡之后，慕婧妍拖着秦深就跑了，丝毫不给师父反对的机会。
至于今天过后，山下果真有人送了一群鸡鸭鹅上来，把整个山上原本清心寡欲的一群人扰的筋疲力尽，一个个成了家禽养殖大户这种事。
就都是后话了。
秦深被慕婧妍拖着，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把已经被打包好的行李提上。
将近两年的时间，慕婧妍行李箱里除了几套换洗衣服之外，最占地方的大概也就是一些复习的书本和试卷了。
所以他一只手提起来，倒也轻松。
慕婧妍一直拖着秦深跑出去很远，才笑着准备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但她抽了一下，没能抽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深被她握着的手反客为主，主动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
慕婧妍又抽了一下，还是没能抽动。
“深哥哥？”
她错愕的抬眼看向秦深，却正对上一双深如幽谭的眸子。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跳动着不知名的焰火。
不知道为什么，慕婧妍感觉自己的双眼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想躲开青年的注视，心脏在她的胸腔里活蹦乱跳，跳的她大脑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婧妍。”
秦深收紧了手指，嗓音低沉沙哑，有了不同于少年时期的沉稳和郑重。
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你满18岁。”
秦深向前迈出一步，温热的呼吸和山道上清新的泥土味道一起溢满她的呼吸。
慕婧妍想要躲开，可视线却不自觉黏在秦深脸上，无论如何也无法转开。
她隐约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心脏跳的飞快，就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她应该走开的，她想。
可秦深像是下定了决心，带着破釜沉舟的孤勇，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我喜欢你。从我了解到妹妹和未来妻子的区别之后，我就想让你当我的女朋友。我不像周琛那样能陪你笑陪你闹，也不像沈明哲那样温柔，更不能像顾浩一样陪你学习陪你进步，和你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
他抿了一下薄唇，声音沙哑，“我很怕你会喜欢上别人，也害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样很卑鄙，背着周琛向你表白。但我嘴笨，我怕我说不过周琛，我怕你嫌弃我不会甜言蜜语。”
“深哥哥……”
慕婧妍能听出秦深语气里的认真。
但也因此，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找个怎样的男朋友。
在她眼里，周琛，秦深，沈明哲，和他的哥哥慕锦安都没什么区别。
他们是家人，是朋友，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关系。
可如今，秦深对她表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感受。
只知道她不讨厌。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逼着你答应和我交往。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秦深微微弯下腰，清楚的把自己眼底不加掩饰的情意传达给慕婧妍。
他向来运筹帷幄的淡冷眸子里，藏着隐约的不安和忐忑。
每一个字，都透着谨慎和卑微，“我只希望，你将来想要找男朋友的时候，能够优先考虑我，好吗？”
慕婧妍看着他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她的深哥哥不该是这样的。
他霸道，强势，任何时候都是笃信的模样。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
自己如果拒绝，他会很难过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攥的有些发白的手，语气抱歉，“深哥哥，我没想过。”
她只是把他当哥哥。
所以，即使知道他可能会难受，她还是选择拒绝。
她不能因为怕秦深难过，就勉强自己答应和他交往。
那样对秦深，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那你从现在开始，想一想好不好？”
秦深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难过。
即使他想过慕婧妍可能会是这样的答案。
但仍不肯放弃。
“好。”
慕婧妍心里叹了口气，嘴上乖乖答应。
“谢谢。”
秦深放开她的手，抬手把人圈进怀里。
动作很轻，像是把弄疼了她。
清晨微凉的空气被这个怀抱隔绝在外，温暖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其中。
这一刻，慕婧妍觉得很安心。
她不知道爱是什么样的情感。
但她忽然想，如果真的成为深哥哥的女朋友，她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不讨厌秦深。
但也没打算立刻就改口答应。
在她弄明白感情是什么之前，是不会随便许诺的。
“走吧。慕叔叔和施姨，安哥他们在给你准备18岁的生日宴。是我自己主动提出要来接你的。”
秦深没抱多久。
他很快松开手，重新提起慕婧妍的行李箱，牵着她下山。
顺便解释为什么只有自己来接人。
慕婧妍没有拒绝他牵手的举动，只是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微扬的唇角。
-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慕婧妍才有机会从行李箱里取出被师姐一并打包进行李箱的手机。
秦深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坐到驾驶座里时，她已经开了机。
不出意外，手机开机，点开微信时卡顿了十几秒，紧接着是蜂拥而至的祝福信息。
看着占满屏幕的“生日快乐”，慕婧妍好心情的扬起唇角，耐着性子一一回复。
直到点开顾浩的聊天界面时，她愣了一下。
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已经惯性的打了“谢谢”两个字发了出去。
她皱眉看着那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和别人如出一辙的“生日快乐”。
第二条是，【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对她而言，顾浩发的消息不算突兀。
突兀的是这个表白。
就像当初约定的一样，这一年多来他从来没有断过和顾浩的联系。
他们就像默契的朋友一样，会互相分享日常，也会探讨一些难解的题目。
也会在各种节日简单问候。
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二个表白。
但相比秦深的表白，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大波澜。
除了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之外，再没有其他想法。
她垂了下眼皮，抿着唇慎重的打下两个字，点击发送。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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