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他……”
秦可儿有心想要解释周淮不是她男朋友。
老太太已经松开她的手回房间里搬了两张凳子出来，“你们就坐在院子里吧。前几天一直阴着，屋子里一股霉味。”
“谢谢。”
周淮自然的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凳子，放在地上。
不大的靠背凳子方方正正，周淮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坐在上面，显得有点好笑。
“小伙子做什么的，是江城人吗？”
老太太很满意周淮的态度，脸上没一条褶子都显得温和慈祥。
“我们家是江城的，自己跟朋友开了个站，小打小闹做点生意。”
周淮身体微微前倾，尽量让自己和坐在对面的老太太平视。
看起来谦逊有礼，很能博人好感。
“你和可儿怎么认识的？谈多久了？”
“外婆，您查户口呢？”
秦可儿不满的拽住外婆手臂撒娇。
从认识到现在，周淮几乎没见过她这样小女儿的娇态，忍不住侧目。
看在老太太眼里，只觉得小情侣黏黏糊糊，是感情好的象征，眼角的纹路越发深了。
院子里正和乐融融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可儿，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不去二舅家？你表姐刚好闲在家里，你们表姐妹好长时间没见了，坐一块说说话。”
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一道女人的声音。
没多久，进来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妇人从外面进来。
和看起来粗壮蛮横的大舅妈不同，这个女人着装得体，身材纤细。
半老徐娘的年纪，看起来却是风韵犹存，看起来一脸的精明相。
手腕上一只大金镯子格外抢眼。
和她一起过来的，除了木讷的大舅外，还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周淮猜测这人就是秦可儿的二舅。
这一家人倒是有意思。
大舅瘦的像个麻杆，娶了个老婆却是五大三粗。
二舅矮胖粗壮，老婆却身材苗条，风姿绰约。
除了这三人外，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
看长相，大概是这两家的孩子。
见到来人，秦可儿面对外婆时的娇态收起，眉眼也淡了许多。
她从矮凳上站起身，表情淡淡的和几人打招呼，“舅舅，舅妈。”
“哎，你这孩子，这两年也不回来看看。上回你表姐去江城找你，你也不说让她住在家里，怎么还给送到酒店去了？”
二舅妈走过来，热情寒暄。
语气嗔怪，听着仿佛只是随口提起，秦可儿却知道她在怪自己。
就连身后的表姐，表情也不太高兴。
毕竟酒店开房的钱，她可没帮着付。
秦可儿目光落在表姐身上，表情错愕，“不是表姐自己说不想打扰我，非要去住酒店的吗？”
听到她的话，姚青脸色有一瞬扭曲。
她只是客气了一句，谁曾想秦可儿直接让司机开车把她拉去了酒店。
她想着自己还没住过那么高档的酒店，秦可儿出钱让她住一晚也挺好的。
结果开了房之后，秦可儿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丝毫没有要帮她结账的意思。
她为了撑面子，不能把开好的房子退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住下了。
想到那一个晚上花了她半个月工资，她的心都在滴血。
“你表姐这个人就是心善，不爱给人添麻烦。”
二舅妈嘴角抽搐，却不能继续抓着这件事不放。
只是今天过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女儿这件事只能暂时搁下。
这么想着，她又再次撑起伪善的笑容，忸怩的喊，“可儿啊，按理说你是小辈，有些事轮不到你。但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外婆老年痴呆，从前年到现在住了几次院了，你这个外孙女回不来，不能在跟前伺候，我们也能理解。只是你父母不在了，你就要替你妈尽孝……”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可儿点头，直接打断二舅妈的话，“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外婆接去江城亲自照顾。以后你们不用出力，只需要每家每个月出一千块钱赡养费就行了。外婆要是需要治病，吃药，还有平时要吃的营养品保健品这些，全部由我来出钱。”
“你们家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惦记我们的？”
姚青第一个受不了，忍不住瞪大双眼怒视秦可儿。
无商不奸。
没想到秦可儿年纪轻轻，就这么会算计。
他们两家，再加上二姨三姨，每家一个月给一千，那就是四千。
奶奶平时就吃点粗茶淡饭，最多吃点水果，哪里就要这么多了？
拿老人赚钱，她怕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
秦可儿看她一眼，表情平淡，半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之前大舅妈和二舅妈给我打电话，可是问我要每个月五千的赡养费呢。”
她笑了一声，“我妈去世了，外婆也还有两双儿女，还有你们这些亲孙子亲孙女呢。我每个月出五千，那你们出多少呢？”
“你家有钱，就非要计较这些吗？我爸妈还有大伯他们替大姑尽孝，你出钱不是应该的吗？”
姚青皱眉，对秦可儿一百个看不顺眼。
守着那么大的公司，却连给家人花都不愿意。
亏她小时候，奶奶还对她那么好。
“我们家是有钱，但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秦可儿被她的双标气笑，“外婆不是只有我妈一个女儿，你搞清楚，舅舅他们照顾老人是他们应该的，而不是替我妈尽孝。”
她上前一步，眉眼冷厉，“我今天回来，就是要接外婆走的。你们要是不想出赡养费也可以，那就写一份断绝书，以后外婆怎么样，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好啊。你们有钱了，连外家都不想认了！”
听到秦可儿的话，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大舅忍不住沉下脸，转身从旁边拿起一把铁锹，作势要把秦可儿赶走，“你走！回去江城当你的大小姐，我们姚家要不起你这样的亲戚！”
“正勤！”
一声苍老的厉喝声响起。
被点到名字的大舅停下步子，转头呆愣的看向母亲。
印象里母亲的脾气一直很好，甚至有点逆来顺受。
这是他长大以后，第二次看到她发脾气。
上次，还是妻子闹着要让老太太把住了一辈子的房子过户到他名下。
老二之所以没闹，则是把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都掏空了。
辛苦一辈子的老人，到最后孑然一身，只能仰赖两个儿子的良心生活。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反正老娘老了，也花不了几个钱。
现在她老年痴呆了，时常记不住东西放在哪里。
万一将来突然去了，再想分配财产，要多走不少程序。
“把铁锹给我放下！谁敢动可儿一下试试！”
老太太动了怒，没人再敢说话。
就算是一向口蜜腹剑，没少对着老太太翻白眼的二舅妈也没敢说话。
姚正勤把手里充当武器的铁锹放回墙边，又继续闷着头不说话了。
“可儿是回来看我老婆子的，她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外孙女。我老婆子自己一个人有手有脚，饿不死，也不需要你们伺候。谁敢拿我做由头问可儿要钱，就都给我滚！”
老太太之前不知道两个儿媳问秦可儿要钱的事。
现在当面听到，只觉得气都喘不匀了。
她对可儿好，是心疼这孩子身边没有父母陪着，是自愿的。
现在这些人却拿那些事来说，逼着可儿出钱赡养她这个外婆。
她对那孩子好，能好几天？
隔着几千里，可儿一年能来她这里的次数有限。
却跟她最是亲近，每次知道她不舒服，比谁都着急。
反倒是一直在身边的孙子孙女，她平时也都是一视同仁的对待。
可没一个关心她这个老婆子的。
“妈，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您三个女儿是人，两个儿子离得近，就不是人了，就活该当牛做马伺候您了？”
大舅妈擦干头发赶过来，正听到老太太的发言。
当即拨开人群，跳出来大着嗓门喊。
“你们要不愿意，就把从我这儿拿走的房子和钱都还回来。”
老太太为了不让他们在为难外孙女，板着脸又提起被逼着分割出去的财产。
就因为傍身的房子和钱早早被两个儿子瓜分，另外两个女儿对她生了芥蒂，最近两年也不怎么回来了。
可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却把她赶来这个小破房子里。
打着伺候的旗号，不过是每天使唤孩子给她端一碗没什么油水的稀饭。
就这，还想每个月问可儿要五千生活费。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您怎么还提呢？”
大舅妈眼神里闪过一瞬的心虚。
那房子他们住了十来年，早就当成是自己的了。
当初让婆婆过户给他们，也不过是走一道程序，认为这是应该的。
可再怎么理直气壮，心里也知道这种事不好拿出来说。
“外婆，跟我去江城吧。那儿的房子太空了，我每天下班回去，连个家人都没有，心里害怕。”
秦可儿背对着众人在外婆面前蹲下。
只要外婆同意跟她走，她不在乎舅舅他们怎么骂自己。
反正她天性凉薄，从没把这些所谓的亲戚放在眼里过。
父母去世，她在乎的也不过只有外婆一人。
“我不去。”
老太太精明的很，半点都不相信秦可儿的话。
她拍拍秦可儿的手背，眼神慈爱，“丫头，你父母去得早，你一个人要撑着公司，不容易。我看得出，你这个男朋友不错。”
她说着，伸手拉过周淮的手，和秦可儿的叠在一起。
秦可儿一惊，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老太太牢牢握住了。
怕动作太大把外婆带倒，秦可儿到底没继续用力。
周淮的手被老太太温暖粗糙的手掌握着，掌心贴在秦可儿手背细腻的皮肤上，被迫握住。
皱眉看向秦可儿，像是要让她给个交代。
秦可儿避开后面一群人的目光，无声做了个“20万”的口型。
“每月？”
周淮也回了个口型。
他还记得之前秦可儿说和他结婚，每个月给他20万零花钱的事。
秦可儿脸色一黑，就想把手拔出来。
找牛郎都没这么贵的。
女人的手从他掌心被抽走，他耳朵里听着秦可儿对外婆说着话，“外婆，您不去江城，不陪着我，万一我被他欺负了，您也能及时给我出气呀。”
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让外婆失望。
周淮如果非要解释，那就他自己来，反正她是不会主动说的。
秦可儿解释完，心虚的不敢去看周淮脸色。
想着他万一澄清了，自己该怎么跟外婆说。
周淮的声音终于响起，却是帮着她劝，“是啊。有您在，她忙着陪您，也能少折腾我几回。”
“可儿这丫头，性子确实不够软和，但心是很好的。”
老太太被周淮哄的眉开眼笑，对他越发满意。
身后二舅妈却惊呼一声，打断了三人的和乐融融，“这人是你男朋友？可儿，你可别为了顺利继承遗产，随便找个男人糊弄。女人一辈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可不能胡来。”
“所以二舅妈觉得我不能自己谈，而是要跟你介绍的那个四十岁的猥琐男在一块，才不算胡来吗？”
秦可儿言辞犀利的直接怼回去。
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自然不愿意和二舅妈虚与委蛇，看她装好人。
“你有没有家教，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二舅皱眉呵斥。
“不好意思，我爸妈忙着赚钱，开拓事业，没时间教育我，所以我确实没家教。但是我有钱啊。”
秦可儿怼起人来，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
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最终，周淮和秦可儿别说带老太太回江城，他们也没走成。
原因是秦可儿即将劝动老太太一起去江城的时候，遭到了两个舅舅家的全力反对。
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让秦可儿带老太太走。
无论是为了每个月五千的赡养费，还是为了面子，不想让别人指着他们脊梁骨骂不孝。
他们都不能让秦可儿把人带走。
二舅妈甚至提出，秦可儿非要把人带走也行。
必须把两个舅舅和表哥表姐都安排到公司里去，并且还要分配房子。
这样他们全家都能搬去江城，一起帮忙分担照顾老人的义务。
她这算盘打的噼啪响，却被老太太丢了一只鞋过来。
而老太太，也被自己儿孙们气的犯了病。
她急躁的抓着自己头发，喊秦可儿的名字。
即使秦可儿再三表明她就是，老太太却不相信，比手画脚的说她的孙女没有这么大，只到她腰部上方，梳着漂亮的马尾。
“我的可儿最爱干净了，每次出门都要擦鞋子，还会给我梳头。吃东西前，必须洗手，她自己洗还不算，还要逼着我也洗，不然就要使小性子。”
老太太拉着秦可儿的手，一遍一遍的跟她讲她印象里的小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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