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的日子来的毫无预兆。
在签约第二天，施宁就在刘导的催促下进了组。
如刘导所说，两个高质量演技派的对戏，在对人物理解出现分歧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演绎具有很强的割裂感。
两个人好像在出演同一部剧，又好像不是同一部。
整个剧组晕头转向，各站半边。
施宁到剧组的时候，刘导正在发脾气。
不是冲男女主演，而是冲着屁股底下的凳子。
“老子要的是个圆凳子，它怎么就是个方的？”
说完，狠狠一脚把凳子踹飞出去。
还觉得不解气，又把手里的剧本扔到了脚底下。
“哪儿买的凳子，赶紧去退货，别回头把刘导气死了。”
刘导在剧组向来是出了名的活阎王。
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基本上没人敢吭声。
就连两个互相较劲的主演也都对视一眼，又颇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平时在荧幕上光鲜亮丽的影帝影后，在刘导的气场下，愣是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施宁没搭理那俩，只是走到刘导旁边调侃了一句。
刘导看到她就像看见了救星，就差给她跪下了，“姑奶奶，你可总算来了。你给这两位讲讲戏，跟他们说一下男女主在诀别的时候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施宁朝两个艺人看去一眼，语气冷淡，“还能怎么想？情人分别，不是为情，就是为义。这本小说的设定是男女主心意相通，共同进退，可不是大男主，也不是大女主。”
刘导说这俩人是太敬业，是尊重剧本和人物，才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割裂感。
可施宁却不这样认为。
如果真的敬业，就不会为了一个诀别剧情闹的不可开交。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样演，观众不会买账，作为有着丰富演戏经验的影后影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但他们却都坚持自己的想法，弄得所有人都拍不了戏。
说到底，不过是想争个高低，论个长短罢了。
谁都能看出来。
《神性》无论背景还是制作，都注定是个爆火剧。
别的不说。
如果演好了，光《神性》的百万书粉都能把这部剧捧红。
但前提是演好。
作为主演的他们，不考虑怎么把男女主完全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而是在彼此倾轧上下功夫，最后呈现出来的就会是一部烂剧。
书粉不但不会买账，甚至还会产生抵触情绪。
“施编都没看到我们的演绎，就这样说，未免有失偏颇吧。”
影帝江联皱起眉头，语气温和，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满。
他不觉得自己对男主的理解有什么问题。
男人当胸怀天下，而不是在儿女情长中当断不断。
在他看来，男主固然心中对女主有情。
但是在男主心里，分手的时候必然是真心的，没有想过再和女主复合。
“那你都没问过我这个原文作者，就武断的认为自己对男主的理解是正确的。”
施宁微微一笑，眼底却不带一丝情绪，“就不会有失偏颇吗？”
她承认自己没有看过两人是怎么演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但江联这样对号入座，显然是被她戳到了痛脚，才会恼羞成怒。
“我承认施小姐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才华过人。但我记得，之前这本小说是爆过抄袭的。”
江联对施宁的称呼从施编变成了施小姐。
更是按指她不是原创作者，她的理解也不能代表角色的真正想法。
“江影帝只记得《神性》爆出过抄袭，却不记得后来那个作者亲自下场承认自己为了炒作故意碰瓷。两本小说无论设定还是剧情，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江影帝又怎么认定这两本小说有共同之处的？”
施宁轻笑一声，目光鄙夷，“倒是江影帝。在认为《神性》抄袭的情况下同意接拍这部剧，人品堪忧啊。”
刘导在旁边听施宁不带脏字的骂人，脑浆子都要爆了。
虽然他听着也很爽，但有那么几个人他是不敢直接开骂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拿凳子撒气。
“施小姐说的这些话，代表的是节目组，还是你个人？”
江联年少成名，斩获多项大奖。
期间在网上也不是没有被人黑过。
但像今天这样，被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人品不行的，还是第一次。
当即沉下脸，冷冷看向施宁。
“那就要看江影帝怎么理解了。”
施宁说着，故作疑惑的偏了下头，“我知道江影帝演戏厉害，却没想到导戏也这么厉害。如果江影帝对人物理解这么透彻，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当编剧写剧本呢？”
“刘导，我身体不舒服，想要请两天假。”
江联被施宁怼的脸色难看。
说完要请假，直接甩袖走人。
在他身后，一长串助理团队呼啦啦跟上，看起来十分壮观。
“姑奶奶，现在怎么办？”
刘导请施宁过来，是想让她救场的。
结果她刚来，就把男主演气跑了，顿时欲哭无泪。
“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吧。”
施宁看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影后。
对方在触碰到她的眼神时，面上流露出一丝抱歉。
和男主演相比，她似乎更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只是在不知道内情之前，她不打算评判谁对谁错，只是让刘导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想要先了解一下剧组目前的情况。
刘导很快领会到施宁的意思，挥手示意所有人暂时休息。
然后带着施宁来到道具组所在的区域，摆摆手赶走这里零星几个员工。
“我记得刘导是从来不拍烂片的，怎么这回倒让这么个人拿捏住了？”
见这里只剩下自己和刘导，施宁才一脸困惑的问。
来之前，她没想过这个影帝会是这样的性子。
之前在电话里，刘导居然丝毫没和她透露过。
这可不像刘导的作风。
刘导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之前网上做了个投票统计，江联匹配男主的呼声最高。我看到他以后，也认为他的形象和男主较为符合。等我发现他是这样的性子，再换人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是你自己亲自定下的人选，抹不开脸把人换下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是吗？”
施宁颇有些无语的看着刘导。
这样畏首畏尾，可不像他。
刘导苦笑，“你知道你这部剧每天消耗的资金有多少吗？如果因为我的原因造成拍摄损失，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已经把江联列入了黑名单，以后绝不可能再和这个人合作。
只是，眼下这关总要过的。
他不是施宁，承担不起重拍造成的损失。
而且，不用江联，重新选角都是个问题。
之前让施宁进组，就是不愿耽误时间，造成资金流失。
如今施宁刚来，却又要换掉男主演。
运气好的话，找到合适的男主演只用几天时间就行了。
运气不好，十天半个月都算快的。
施宁知道刘导这个问题不需要自己回答，只是淡淡摇头，“只要没有上映，就不会来不及。我这里刚好有个合适的人选，我给他打电话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档期。男主前期戏份不多，重拍影响不大。”
“你真要换男主？”
刘导瞪大双眼，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施宁点头，“这部戏才只拍了一小部分，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如果继续让江联这样自以为是的人留下来当主演，所有人都要顺着他，我不可能留在这个剧组的。”
刚才和江联争执那几句，已经让施宁完全看清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能混上影帝，除了运气之外，必然也是有几分实力的。
但人品不行，就足以抹除掉其他所有的优势。
“程总那边……”
刘导踌躇。
施宁转身，“我亲自跟慕总说。因为换演员造成的一切损失，我来承担。”
她说完，人已经往外走了。
刘导连忙跟上。
两人走回之前拍摄场地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还都在原地聚着。
刘导心里憋闷，再加上在施宁面前丢了面子，顿时脸色一黑，中气十足的对着人群吼了一嗓子，“都围在这里干嘛呢？不想休息就给我继续拍戏！”
人群在听到刘导声音后，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然后施宁就看到了人群中间众星拱月般站在那里的男人。
男人颀长的身形站在那里，淡漠骄矜，一派风华。
却在看到施宁时，眉心轻动，清冷的眸子里像落入了一点星光。
像飘在云端的神祗缓缓下沉，来到人间，沾染了一丝烟火气。
“慕总？”
刘导看到慕少臣，也愣了一瞬，连忙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经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慕少臣缓缓把视线从施宁身上移开，看向刘导，“听说男主罢演了？”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
施宁看刘导为难，主动站出来，“刚好你来了，我跟你说一声。男主角色，我准备换人。”
“宁宁，你别冲动。违约赔偿都够我们再请两个三线艺人了。”
刘导顾虑重重。
施宁皱眉，总觉得刘导最近变了。
以前出现这种情况，第一个罢拍的就是他，哪用考虑什么违约金的问题。
但现在，不是追问刘导的时候。
她看向慕少臣，“这个违约金，公司会出吗？”
“剧组的事我不懂，全权交给你们处理。”
慕少臣朝前走出一步，语气随和，“只要最终呈现在我面前的结果是好的，期间所产生的资金输出，全部由公司一力承担。”
“可是重新选角必然会拉长时间线。其他艺人的档期……”
刘导拧起眉头。
“我记得刘导有个规矩，拍你的戏是不可以轧戏的。”
施宁叹了口气，看向刘导。
“对。”
轧戏赶行程，必然会对拍出来的质量有一定的影响。
而且同一张脸，同期出现频率过高，容易引起观众抵触心理。
所以，他的规矩所有人都知道。
接他的戏，必须全身心的投入，不能再接其他通告。
“只需要补拍男主镜头，如果我们重新选出来的男主演技过关，不需要频繁NG，完全可以把这个时间省出来……我先打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档期吧。”
看刘导实在担心，施宁当即把手机拿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接通的很快。
施宁缓下神色，问，“我记得你每年只接两部戏是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演我的剧……嗯，神性……对，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过如果改编，想来给我当男主那部……我的错……明天能进组吗，我发地址给你……好。”
施宁很快结束通话，给刘导比了个OK的手势，“他是我的书粉，这本书他已经三刷了，对男主的理解足够透彻，可以省掉大部分研读剧本的时间，进组就能直接拍。”
“书，书粉……能说一下是谁吗，我看一下认不认识。”
刘导满脸大写的懵逼。
了解没用，关键也要演技啊。
圈内比较出名的男艺人里面，他没听说过谁有一年只接两部戏的规矩。
旁边的慕少臣眸子则微微沉了沉。
刚才施宁给对方打电话时候，语气熟稔，姿态放松。
那个人必然是她比较熟悉的。
“宁宁。”
施宁正想告诉刘导那人名字，却被慕少臣打断。
她困惑回头，朝慕少臣看过去。
就见慕少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过塑了的照片递给她，“这张照片我让人复制好了，还扫描了电子版，你要吗？”
施宁低头，才发现是昨天两人漫步回松合苑时，遇到的那个美术生给他们拍的照片。
做过处理的照片在男人手里泛着光，将两人之间的氛围衬托的更加恬静美好。
可以当杂志封面的感觉。
施宁把照片接过来，白了一眼伸着脖子想偷看的刘导一眼，才对慕少臣说了声，“谢谢。”
“新编剧进组，今天晚上会聚餐吗？”
慕少臣把目光落在刘导身上。
刘导这一刻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瞬间领会，“自然是要聚餐的，让宁宁和大家熟悉一下，方便以后工作。”
慕少臣态度十分自然的接口，“刘导应该不介意我也来蹭一顿饭吧。”
“那是自然。慕总能来，那可太好了！”
刘导受宠若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施宁看着两人越过自己这个主角，就这么敲定了。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却没想到慕少臣下一秒又朝她看过来，“既然同组聚餐，不如让你看好的那个男主演也过来。不然只给你开欢迎仪式，不给男主开，难免厚此薄彼，遭人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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