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口熟悉的声音，施宁抬头。
正对上男人幽沉的眸子。
大概是因为瞒着他孩子的事心虚，施宁眸光闪了闪，避开和他的对视。
“慕总。”
慕少臣的出现，让周母也松了口气。
当了几十年市长夫人，她的派头依旧端的很足。
只是遭遇变故，鬓边生了不少白发，人看着也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不知道自己和施宁说的那些话，慕少臣有没有听到，又听到了多少。
即便面上稳得住，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周太太。”
慕少臣冲她礼貌颔首，才看向施宁，“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施宁愕然抬头，不清楚自己和他之间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说话。”
周母站起身，又指着桌子上还在冒着袅袅白烟的鸡汤说，“宁宁，一会儿你把鸡汤喝了，别等凉透了，就不好喝了。保温桶等我明天过来拿走就成。”
“周伯母，您不用每天都过来的。”
施宁坐直身体，不想让周母多跑。
让一个长辈每天打车过来给自己送汤，她过意不去。
“不碍事。我在家闲着也是无聊，过来陪你说说话，我高兴。”
周母说着话往外走，临出门又催了一遍，“记得喝汤。”
等病房里只剩下慕少臣和施宁两人，慕少臣才开口，“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斯行和书艺的合作。”
施宁皱起眉头，没想到他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正想说这种事不归自己管，让他和周淮商量。
却见慕少臣举起手，示意她先别说话，“你先听我说完。”
他拉了一张椅子，在距离病床一米远的地方坐下，“这次爆料来势汹汹，对方针对的不只是你，还有我。如今网友猜测我们两个离婚，是闹了不愉快的，已经开始有人带节奏说是我发现你私生活不检点才会和你离婚，这次爆料也是我的恶意报复。”
施宁皱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歉意，“抱歉。”
慕少臣挑起眉峰，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不解，“你为什么要道歉？这件事也不是你做的。相反，你还是个受害者。甚至可能也是因为我遭的无妄之灾。真要道歉，也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施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鼻尖有些发酸，眼眶更是酸涩。
她不敢抬头，怕被慕少臣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她想说，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样温柔体贴。
因为她怕。
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想告诉慕少臣，他是孩子的父亲。
慕少臣顿了许久，都没听到她说话。
清了清嗓子，平静理智的继续分析，“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谁的责任没有意义。我的意思是，除了辟谣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足够转移网民视线的热搜，将之前的话题彻底盖过去，而不是强制删除热搜，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让人认为我们是心虚。”
“所以，你能够想出来的热搜就是将书艺和斯行捆绑在一起，顺便破除你和我之间不和的猜测？”
施宁努力忽略因为慕少臣说“我们”带来的一丝悸动，将他的未竟之言补充完整。
似乎没料到她的思维能和自己高度重合，慕少臣眉毛动了下，颔首承认她的猜测，“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是从来不管斯行事务的吗？”
施宁没着急答应，反而困惑的反问。
斯行虽然隶属慕少臣名下，但他平时鲜少插手斯行内部决策。
偶尔过问，但并不独断专行。
前些年，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斯行和慕少臣有关系。
“那毕竟是我的产业。”
慕少臣对她总能展现出很好的耐心，“你个人有足够的能力，也和斯行有过多次合作。而且书艺虽然没有上市，发展前景却不错，网站小说筛查足够严格，作品质量和同类型网站相比也较高。斯行有这方面的发展意向，书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你说的都是斯行和书艺合作的好处。那对于书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施宁歪头反问。
虽然她对书艺的参与感较少，远远不及周淮。
但那毕竟是她首次创业的产物。
能够听到慕少臣给出这样中肯的夸赞，她比自己被人夸还要高兴。
但这并不足以让她答应和斯行合作。
“我们公司可以出借最好的策划团队，帮助书艺维护系统，提升人流量和知名度。另外，无论是你以后的剧本，还是网站小说改编，我们会给出超出市面上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收购，并且还可以让你保留最大的剧本保留权。你不同意修改的地方，我们这边绝对不动。”
慕少臣给出自己的诚意。
施宁一惊，但还是问，“你说的超出百分之十，是按照大部分同等质量剧本的价格，还是我如今的身价加成？”
她作为青年编剧大赛连续两届的冠军得主，名气和身价自然和别人不能同日而语。
慕少臣知道她的想法，给出肯定答案，“自然是按照你的剧本市场价。”
也就是说，别人最高能给到什么价，斯行出价都会高于对方百分之二十。
“那如果我要求剧本分红呢？”
没有人会嫌钱多，施宁也不例外。
即便她在金钱上没有什么追求，该自己拿的，却半点不打算含糊。
慕少臣却仿佛听到了她答应合作的信号，眉眼松散，嘴角也弯起一丝浅弧，“可以。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给你，或者改变小说的作者最大限度的决策权。其他的，你可以和程子致商量着来。”
“虽然你说的条件很让人心动。”
施宁无奈摊手，“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书艺真正的决策人是周淮。”
“周淮说听你的。”
低笑一声，慕少臣眸色转深，“他之前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施宁老实摇头。
猜测周淮可能是看自己刚醒，不想让自己多操心。
也可能是忘了。
“只要你同意，等你出院，我让程子致找个时间，我们再谈。”
慕少臣显然也知道医院不是谈事情的最佳场合。
站起身把碗拿起来，手掌在碗上试了下温度。
感觉微微的温度隔着白瓷传递到掌心，才把碗朝施宁递过去，“你先喝汤吧，其他事情暂时不要想。”
“谢谢。”
施宁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把碗从他手里接过来，并不着急喝。
只是看着慕少臣，保持礼貌微笑，“慕总还有其他事吗？”
赶人的意图很明显。
慕少臣像是没听出来，“要帮你请个护工吗？”
“不用。我只是一时情绪不好才会晕倒。现在感觉已经没事了。”
除了刚醒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眩外，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已经可以出院了。
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生活自理还是可以的。
“我先叫医生过来看看吧。如果医生说没事，我正好接你出院。”
说完，慕少臣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和医生一起回来。
医生给施宁做了检查，神情轻松，“没什么事了。”
“那我现在可以出院吗？”
即使知道自己没事，听医生亲口说出来，施宁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医院只有上午能办理出院手续。你们不想在医院住，可以今天先回去，明天让家属过来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就可以。”
医生说完，神情又变得严肃，“虽说没事了，回去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孕妇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平时万事想开些。不然再有下次，追悔莫及。”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施宁后怕的把手贴上腹部，诚恳向医生道谢。
看她听了进去，医生神色稍缓，回头看向慕少臣，“我再开一张安胎的药方，慕总跟我过来拿药吧。”
“我自己……”
“好。”
慕少臣和施宁同时开口。
施宁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慕少臣扭头看她，“你在病房休息一会儿，把鸡汤喝了。我现在没事，拿完药顺便送你回家。”
他不由分说的安排完，转身跟着医生出去。
-
周母在离开医院回家以后，第一时间给周淮打去电话。
周淮那边很快接通，一边噼里啪啦敲击键盘，一边问，“妈，怎么样？施宁她怎么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怀孕了？”
周母语气紧绷。
对着儿子这不值钱的样子，只觉得没好气。
周淮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眉眼坚定，“那不重要。我喜欢她，也会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妈，我不在乎宁子怀着谁的孩子，更不在乎她结过婚。我只是想为自己努力一把！”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更不想让施宁承受单亲妈妈的苦。
“我不同意！”
周母气得脑袋上青筋直跳，语气严厉，“周淮，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你想娶施宁，除非我死！”
说完，周母直接挂断电话。
周淮愣了一秒，心里升起一丝难受来。
向来温柔的母亲，是第一次表现出这样强势的态度。
难道血脉真的就那么重要？
明明之前他告诉母亲，说自己喜欢施宁，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只问了一句，“你不在意宁宁离过婚吗？”
听他说不在意之后，她答应的很爽快。
却在得知施宁怀孕之后，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甚至说出宁死都不会答应他们结婚的话。
这让他忽然生出一种不被亲人理解的痛苦。
-
晚上，施宁接到周淮的电话。
电话里，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像是喝醉了，“宁子，在家吗？”
“你喝酒了？”
施宁坐在床上看孕妇指南。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皱眉问。
“喝了点，不多。”
周淮似笑了一声，“我在你家楼下，有事要和你说，你下来一趟。”
“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
施宁心里升起警觉，下意识觉得他找自己，不是因为公事。
“我刚才去了医院，你不在。”
周淮没有介意她的拒绝，只是自顾自的说话。
“抱歉，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没有跟你说一声，是我的错。”
施宁立刻道歉。
她怕周母明天空跑一趟，只打电话给她说了一声自己出院的事，有意无意的忘掉了跟周淮说一声。
“是慕少臣送你回来的，对吗？”
周淮追问。
施宁深深皱起眉头，压下心里的难受，“周淮，你别这样说话。我心里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如果你做不到，我们拆股吧。”
“你想把书艺拆开？”
周淮嗓音发颤，不敢置信。
“抱歉。”
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的周淮让她觉得陌生。
如果这段友情注定走向陌路，她选择及时止损。
她不知道周淮对自己的喜欢有多深，但一直纠缠，一直给他并非全无可能的信号，对他反而是一种伤害。
“我可以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淮抬头看着属于施宁房间的灯光，眼眶发涩也不愿意眨一下。
“好。”
施宁垂下眸子，嗓音平淡。
“你还喜欢慕少臣吗？”
周淮的声音很轻，伴着晚风一起吹进施宁的耳朵里。
她闭上眼，第一次正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心之所向。”
从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再考虑过自己会喜欢上慕少臣之外的其他人。
放弃慕少臣不代表她就不喜欢了。
相反，正是因为太喜欢，才舍不得让他为难，舍不得把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他的责任和负担，让他不得不接受自己。
各自安好，是她给他，给他们之间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好，我知道了。”
周淮闭上眼，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挂断电话，晚风伴着一丝凉意吹过眼角。
下雨了，丝丝缕缕的凉雨落在脸上，将他的醉意浇醒几分。
也凉了一腔热血……
楼上，施宁看着挂断的电话，再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思。
叹了口气，把书收起来。
不确定周淮有没有走，她甚至连去窗边确定一眼都不敢。
只是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拿出手机随手点开微博。
却在看到热搜词条后，蓦然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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