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姐,很冒昧打扰你。”
吴凯快步走上前。
尽管眉眼五官相似,但吴凯和慕少臣相比,要腼腆一些,人也显得有些不自信。
更没有慕少臣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贸然打扰的歉意,以及走投无路的急切,“你有赵诗音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
施宁摇头。
因为他五官太像慕少臣,她和对方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温和许多。
或许是她态度很好,吴凯没那么紧张了。
纵然从小生活条件不好,导致他缺乏自信,很多时候显得有些怯懦自卑。
但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很擅长利用这一点。
他有些局促的笑了一下,好看的眉眼间满是急切,“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诗音了,她的电话也打不通。我很担心她会出事。”
看着那熟悉的俊脸上,呈现出慕少臣脸上从来不会出现的表情。
施宁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对他冷漠,只是点头说,“我帮你问问。”
“谢谢!”
吴凯真心实意的朝她弯腰道谢。
施宁侧身避开,“你不用谢我,我也不一定能打听到。”
“您肯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吴凯直起腰,目光诚恳的解释,“赵诗音帮我妈交了钱住院,我妈想亲口跟她道谢。”
施宁目光颇有深意的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他之前那困兽一样走投无路的模样,可不像是单纯因为找不到救命恩人而着急。
不过,无论他和赵诗音之间有什么纠葛。
都跟她没有关系。
思及此,施宁再次表示会帮忙打听。
之后就转身进了医院。
她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慕少臣面白如纸的坐在病床上,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上滚落。
控制不住的低吟从薄唇溢出,疼的浑身痉挛。
覃风在一旁看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施宁的脚步像是生生被钉在了病房门口,始终无法抬起。
直到覃风无意间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她,惊讶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施宁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快步走进病房,朝慕少臣走去。
她的脸色比慕少臣的好不了多少。
仿佛此刻正忍受剧痛的人是她一般。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慕少臣的肌肉已经停止了痉挛,整个人松懈下来。
只是眉头依旧紧皱着,像是还没有彻底摆脱痛感。
注意到施宁过来,他立刻坐直身体,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
甚至还扯开嘴角,笑着朝她伸出手,“宁宁,外面冷吗?”
施宁压下心里的难受,快走几步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掌心摇了摇头。
假装没听出他声音里的沙哑。
覃风在一旁麻利的递了湿巾过来。
施宁很自然的把湿巾接过来给慕少臣擦额头上的汗。
慕少臣配合的倾身低头,方便她给自己擦拭。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提慕少臣难受的事,相处的很自然。
她刚给慕少臣擦了额头上的汗,覃风已经打了一盆温水过来。
施宁见他主动离开病房,临走时还贴心的带上了病房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起身,拧了毛巾给慕少臣擦身。
如今慕少臣的身体不如从前。
刚才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及时擦干,很容易会感冒。
现在随便一场感冒,都有可能会加速病毒对他身体的侵蚀。
慕少臣配合的让她给自己擦拭上半身,等上半身擦完,才提出剩下的自己来。
“你躺好。”
施宁手里的毛巾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抿着唇让他别动。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如今他是强弩之末,连动一下手臂都吃力。
哪来的力气去擦拭身子?
慕少臣虽然听不到,却从她的眼底看出心疼和坚持。
默了片刻,终究收回手,眉眼温润的答应,“好,我不动。”
看着慕少臣枯瘦的身材,施宁只觉得心里万分悲痛。
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擦拭着男人的身体。
仿佛力道大一点,就会把他弄疼。
终于,她擦完了所有地方,帮着他把病号服重新穿回去。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这会儿不想去包里拿手机。
就干脆从旁边抽屉里拿了慕少臣的便签本,慢悠悠的写着字。
慕少臣低眸朝便签本上看去一眼,摇头握住她的柔荑,“从你离开之后就睡下了。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不困。”
施宁点点头,撕下上面一张,在第二张上面又慢吞吞写下一行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慕少臣摇头,“其实疼过那一阵就不是很疼了,你不用担心。”
……
两人就这样你写我说的随便聊了好几句。
施宁心里很乱,连自己都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一本厚厚的便签本已经被撕下来了将近一半。
旁边的桌子上,也已经堆了许多花花绿绿的便签纸。
“你猜之前我回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遇到了谁?”
施宁再次把便签本递到慕少臣面前的时候,眼底迸发出一抹兴味。
看她一改之前难受的模样,慕少臣眼底也带了笑。
他配合的摇摇头,问,“谁?”
“吴凯。”
说起八卦,再继续用便签本就有些费劲了。
施宁把便签本重新放回抽屉,起身去自己包里拿了手机。
解锁,再次熟练的打开备忘录。
慕少臣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但半点不耽误配合。
两人都盯着施宁的手机屏幕,看着上面一个个敲出来的文字。
“就是之前和赵诗音有过一腿,和你长得很像的那个男人。他应该是喜欢赵诗音的,很着急的在找她的下落。”
说着,施宁有些出神。
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
赵诗音那样的人,也是有人真心喜欢的。
其实她长得不差,也还算有能力。
只要放下对慕少臣这个有妇之夫的执念,未尝没有好日子过。
只可惜……
看着施宁手机上打出来的字,慕少臣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如果不是施宁提起,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这个人了。
之前他让覃风去查了,但是后面有更重要的事,就暂时放下了。
只知道他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
后来大学刚毕业,母亲病重,大量的医药费花光了老人家的半生积蓄,最后还是落了个瘫痪在床的结局。
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查。
如今没事,或许可以让覃风再继续查一查。
-
施宁也因为看到吴凯,想起来自己在松合苑的那本日记才只看了一半。
之前说要给慕少臣,后来被各种事情耽误,就一直没能给出去。
晚上就以写剧本为由回了松合苑。
回到松合苑,她洗了个澡,才从隐蔽处把日记本拿出来,坐在梳妆台前面开始翻看。
俊秀的字体,和照片里那个气质温雅端方的男人很配。
“她跟我表白了。那样温柔的女子,却表现出那样的热烈。那一刻,我高兴地像个孩子。我想,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看着那简短的文字,施宁仿佛能感受到男人的好心情。
就连字迹,都透着不同以往的轻快雀跃。
她不自觉弯起唇角。
手指轻轻捻过泛黄的纸张。
随着纸张翻动的声音,来到新的一页。
“我们都喝醉了,跨过了最后一条界限。我没脸见她,但她似乎并不介意,反而满是欣喜的规划着未来。她真可爱啊。我倾身过去抱住她。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喝醉。我一定会娶她的,一定会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
后面,是一些琐碎的日常。
写日记的这个人很随性。
有时候每天都写,有时候隔十天半个月才会写一次。
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日记里记录的都是一些平淡的美好。
但无一例外的,全部和那个女人有关。
他们嬉笑打闹,他们一起教育着一群善良淳朴的孩子。
几个月后,故事急转直下。
施宁嘴角的弧度扯平,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她怀孕了。我欣喜若狂,但她的身上却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惊惧,像受伤的小兔子。但每次我问她,是谁伤了她的时候,她总是不肯说。”
“我看着她被另外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带走。但我却被关在黑暗里,什么也做不了。我好恨,为什么我这么无能。”
文字里透出的无助和绝望,让人觉得压抑。
施宁皱眉,怀疑这个男人已经糟了慕胜民的毒手。
但是在这之前,日记本里的女主人已经怀孕了。
但是又说不通。
慕少臣和慕胜民做过两次亲子鉴定,都证明他就是慕胜民的亲生儿子。
即便是双生兄弟的基因,也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
除非,那个女人离开之后,属于这个男人的孩子出于某种原因被流掉了。
但是根据日记上面的日期来看,这是不现实的。
当然,也有可能那个女人不是慕少臣的母亲,而是……
就在施宁想要继续继续翻开下一页,揭开这个谜团的时候,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她犹豫两秒,还是暂时把日记本合起来,起身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境外的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里,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是丫头吗?我叫谢谦。”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干净,隐约又有一丝忐忑。
施宁却愣住了。
记忆被这个熟悉的名字拉回那不堪的童年。
他是她五岁前黑暗的人生中一抹微弱的亮光。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每次在她被打之后,谢谦总是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
在她害怕喝药的时候,他会把那些黑乎乎的药汁比作凶恶的怪兽。
说喝下去,就是打败它征服它的过程。
“丫头,你走吧。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停下,不要回头。”
那个只比她大两岁,也和自己一样异常瘦弱的男孩温柔的看着她。
“谢哥哥,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和她不一样,谢谦从小就是有名字的。
他也是整个实验基地少数拥有自己名字的几个人之一。
“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
才七岁的小少年,笑的却比黄连还要苦。
他比丫头来的时间更长,记忆也更深刻,对这个地方的恐惧自然也更深。
他见过那些逃跑的人被抓回来是怎样被生生折磨致死的。
他的胆子已经在所闻所见中消耗光了。
“丫头,离开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吗?”
瘦小的孩童,已经有了坚毅稳重的样子。
“谢哥哥,我走了你怎么办?”
小姑娘拉着小少年的手,试图让他跟着自己一起逃。
但小少年却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笑容宠溺,“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碰到过你。我能帮你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然后猛地把她推向黑暗中,声嘶力竭的喊出一声,“跑!”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
像谢谦说的那样,不敢回头,不敢停下。
即使鞋子跑掉了,脚底被磨破了,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她也不敢停下来。
她不敢想身后的谢谦会经历什么,不敢想他会不会被发现,能不能活下去。
就这样,她真的逃出了那个从拥有记忆起就困着她的地下室。
再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许久,施宁才神色复杂的开口。
小时候,谢谦帮助过她。
他们曾是彼此的救赎,互相温暖。
但他,也承载着她那些不愿想起的记忆。
她很自私,也很胆小。
从逃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个地方相关的一切。
包括所有的人。
“之前你身边那个黑客之所以能定位到石振天,是我故意的。”
谢谦答非所问。
施宁愣了一瞬,抿唇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回来了。”
这次,谢谦老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声音里带着笑,以及释怀,“从你逃走那天,我就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回来了。”
而他,会带着和她有关的回忆,以及她成功逃脱,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的美好向往。
在黑暗中腐烂,发臭,过完自己这糟糕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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