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施宁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她没想到，慕少臣知道的，远比她以为的多。
她以为自己瞒住了慕少臣，想要偷偷的把解药从石振天的手里“骗”出来给他。
甚至，也不是没想过真的回去给他当实验活体。
反正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无非就是回去把小时候经历过的，再经历一遍罢了。
但现在，慕少臣都知道了。
一时间，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
“宁宁，你相信我吗？”
就在施宁满心惶然的时候，慕少臣的嗓音再次响起。
温柔，坚定，仿佛能带给她无穷的力量。
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相信他。
她抬头看过去，对上男人幽谭般深谙的眸子。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内心所有的想法。
“我一定会把石振天揪出来。所以，你不要着急，更不要听他说的任何话，好吗？”
他的声音不似以往那样冷漠，温柔的不可思议。
施宁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看着他瘦削的过分的脸颊，她只觉得心里酸涩难言。
她不敢赌。
自始至终，慕少臣都没有问一句，石振天都跟她说了什么。
只是说会把石振天揪出来，只是让她相信他。
但她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慕少臣，石振天让她明天天黑之前去城北卷烟厂的事。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慕少臣也不急。
他伸手握住施宁微凉的手指，准备带着她离开地下室。
两人刚转身，就有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
慕少臣停下脚步，施宁也被迫跟着他回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覃风从地上捡起一个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眸色微微一变，看向慕少臣，声音压的有些低，“慕少，是石振天。”
听到这个名字，慕少臣明显感觉到握在掌心的那只手蓦的一僵。
就连呼吸声，都加重了些。
他递给覃风一个眼神，牵着施宁的手快步走出地下室。
走到门口，施宁余光往回看了一眼，只看到覃风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把匕首出来，抵在张中海脖子上，低声命令，“接电话，不要耍花样，也不要让他知道你在我们手里。不然……”
他后面的话只说了一半。
但手里的匕首却往前刺了一些。
刀刃在张中海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
中年男人痛呼一声，连声保证，“不敢不敢。我的命和我儿子的命都在你们手里，我怎么敢？”
-
直到坐进车里，施宁才觉得身上逐渐回暖。
抬眼看慕少臣正望着自己，她扯了下嘴角，温柔的问，“你今天发病了几次？”
想到他每次发病时难受的样子，她心里又爬上了细密的难过。
“你不用担心。”
慕少臣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朝她递过去。
见她接走抿了一口，才淡声说，“比前两天发病次数少，也没那么难受了。”
不等她说话，他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那些药是有用的。所以，我一定会把石振天揪出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笃定的盯着施宁。
想让她给自己一点信心。
施宁想问他还要不要和自己离婚。
嘴唇刚动了一下，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慕少臣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徐院长打过来的。
他看了施宁一眼，敛眸接通电话，淡声招呼，“徐院长。”
施宁身子不自觉往他那边凑了些，屏住呼吸。
慕少臣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唇角微弯，配合的开了外放。
与此同时，徐院长有些气恼的声音也从听筒里传出来，回荡在车厢内，“少臣，你跑哪儿去了？”
不怪他生气。
他不过是去外省开了个学术交流会议，回来就听说慕少臣从上午吃过早饭就不见人了。
护士要去给他输液，都没见人。
打电话也不接。
当时气得要翘辫子。
“回家处理些事情。”
慕少臣姿态闲适的靠在车椅上，语气散漫，“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好了很多，不需要一直守在医院里。”
“什么叫你觉得？”
徐院长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心里没数吗？你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你以为自己为爱牺牲很伟大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施宁那丫头受不受得住！赶紧给我回医院，让我看一下你的情况。”
他没想到慕少臣就和施宁在一起。
更没想到慕少臣开了外放。
大概是真的太生气了，噼里啪啦一顿数落，完全不给慕少臣拒绝的机会。
慕少臣抬手揉一下眉心，还想替自己争取一下，“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今天到现在就疼过一次，也没有前几天那么厉害。”
“少废话！赶紧给我回来医院，别逼我亲自去抓你。”
徐院长说完，已经气呼呼的挂了电话。
“你还是回医院去吧。”
见慕少臣神色淡定的把手机收起来，像是打算对徐院长的话置之不理，施宁皱着眉毛提出要求。
“不想回去。这几天在医院住烦了，不想住病房。”
慕少臣语气很淡，却表现出和他平时截然不同的叛逆。
“这不是你说不想就能不去的。”
施宁眉头皱的更深，“生病住院的那些人，有哪个是真心想要住在医院里面的？”
她说着，有些气急，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哭腔。
她见不得慕少臣这样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
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尽管她不愿意这样想，但看着慕少臣，她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听出她语气里强忍的哽咽，慕少臣偏头盯着她看了两秒。
片刻后，再开口时，语气缓和许多，“我真的没事。松合苑离医院不远，我要是不舒服，再去医院也完全来得及。”
医院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
即使VIP病房的环境和酒店差不多，也避免不了这种味道。
施宁仍抿着唇，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他身上。
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最终，慕少臣在她的眼神中妥协，“我可以回医院去住，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施宁眼神里升起一丝戒备，以及……
难过。
如果他用离婚作为条件，她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从重生回来到现在，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他嘴里听到过离婚两个字。
每次，都会觉得难过。
她决定了。
慕少臣但凡再提一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不要看到他！
“第一个条件，你陪我一起去医院。”
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将施宁的思绪打乱。
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她一双水眸眨了眨，才反应过来似的，“另外一个呢？”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
慕少臣却非要听到她的答案。
施宁绷着小脸，点头，“可以。”
她本来就想要去医院照顾他。
只是之前，是他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每次过去，都迫不及待的要赶自己离开。
听到她的答案，慕少臣唇角弯了弯，很快又重新扯平。
低淡的语气，莫名让人觉得可怜，“我想回松合苑吃过晚饭，再去医院。”
医院环境再好，吃的再精致，也给人一种在吃病号餐的感觉。
他这几天难得有点胃口，不想被医院那样的环境给破坏了。
这样简单的要求，施宁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眼见男人因为她的点头，眼底的神色都仿佛亮了许多，施宁也不自觉弯起唇角。
“那你发短信告诉徐院长一声，别让他担心。”
“你帮我发。”
男人心情颇好的再次把手机掏出来，朝施宁丢过来。
施宁伸手接过，点开微信，搜索到徐院长的账号，模仿慕少臣的语气说吃过晚饭再回去。
【真是不明白你！一会儿要把施宁那丫头赶走，一会儿又肯为了她做到那种地步。你小心把那丫头折腾疯了！】
看到徐院长回复过来的消息，施宁神情微顿。
心里思索，他嘴里说的慕少臣为她做到那种地步，指的是什么。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慕少臣又做过什么。
她手指动了动，想要再回过去一条信息，旁敲侧击一下对方指的是什么。
旁边的慕少臣却偏过头朝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随意的问，“徐院长怎么说？”
施宁目光闪了闪，下意识按灭屏幕，把手机送回去，“把你骂了一顿。”
低笑一声，慕少臣不以为意，“我要是徐院长，碰到这种病人可能比他骂的还凶。”
施宁没忍住想笑。
感情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合适啊？
……
快到松合苑的时候，慕少臣又难受了一次。
当那熟悉的痛觉开始出现的时候，慕少臣第一时间把车停在路边。
施宁转头，看到他发白的脸色，以及额头上快速凝聚的冷汗时，脸色遽然一变，“老公……”
怕吓到施宁，慕少臣尽量把身体放松的靠在车椅上。
消瘦许多的俊脸上满是隐忍。
施宁慌忙从包里翻出药瓶，抖着手倒出几粒药丸就要往他嘴里送。
连一颗药丸从指缝不小心滚落到脚下，她也完全顾不上。
但慕少臣却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把她喂药的手挡了下来。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慕少臣的视觉终于恢复。
他偏头，艰难的冲施宁扯出一抹微笑。
却不知道，这个笑有多难看。
施宁想说让他别笑了，只是张了张嘴，声音被哽在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人抓到。”
因为之前的疼痛，慕少臣的声音都在轻颤。
说完一句话，顿了两秒，才有力气继续说下一句，“这些药，要省着吃。”
因为他的话，施宁的心情不自觉又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心里都清楚。
一共就两天的药，现在只剩下两顿的量了。
就算再省，又能省下多少？
即便今天就把石振天抓到，也不可能立刻就能拿到解药。
就算拿到解药，谁又能知道那是真的，而不是被石振天加了其他病毒……
太多的不确定性，让她实在没办法乐观。
“你来开车吧。”
慕少臣平和的嗓音打断她的沉思。
忍过这一波疼痛，他的手脚还有点使不上力气。
施宁连忙下车，和他互换了位置，看到手边有一瓶水，给他递过去。
等慕少臣拧开瓶盖要喝，她才想起来那是自己喝过的，忙伸手过去试图拿回来，“这是我喝过的，我再给你拿一瓶新的。”
男人却动了一下手腕，避开她探过来的手，“不用，我不嫌弃。”
说着，已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施宁不自觉吞了下口水，脸颊上腾起一丝燥意。
在男人看过来之前，她慌忙移开视线，发动车子。
回到松合苑，慕少臣本想亲自去厨房做饭，却被施宁态度强硬的拦在了外面。
两人无声对峙许久，慕少臣率先妥协，“那我喊阿姨过来做饭。”
他也不是非要做饭，只是不想让人来打扰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
施宁却按下他准备拨电话的手，不满的开口，“我做的饭就那么难吃？”
“不难吃。”
慕少臣收回手机，神情略有些疲惫，“那我先上楼休息。饭好了你去叫我。”
“好。”
施宁答应一声，看着他上楼，才进厨房去做饭。
配菜是中午就准备好的，只需要炒熟，再熬两碗粥就可以。
慕少臣刚上楼，覃风刚好打了电话过来。
料想是和石振天有关的，他抬眼朝楼下看了一眼。
见施宁正从冰箱里往外拿菜，这才快步走回房间，关上房门，按下接听。
“爷，刚才在电话里，石振下个月要来江城。”
电话刚接通，覃风就迫不及待的说出这个好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慕少臣眸子暗了几分。
“张中海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没有。他很配合，石振天没有起疑。”
听到覃风的回答，慕少臣狭长的眸子微眯，“盯紧他，别让他耍什么花样。”
“是。”
挂断电话，慕少臣给远在缅北的江博拨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接通，“少臣，有事吗？我刚要给你打电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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