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十二月中旬,楚丘连降十二日大雪,整座城都似要被那无尽风雪湮灭了。无尽的雪白中,那满城红色显得有些势单力薄的冷清。
明日就是楚丘太子大婚的日子了。侍从将士拿着红彤彤的花绳,红结来将楚丘内外布置个遍。那些红艳艳的纱布,从寻常百姓家的屋檐牵过去,一路铺到城外。
很多人数日以来的惶恐不安终于在这个时候消除了。因为看这情况太子殿下与明安一族的姻亲怕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以前些日子那些楚丘将遭受战火洗礼这一谬论也就不攻自破了。
又有人在街头支起了摊子,寂静许久的长街似在这一刻被人捅出了一个突破口。人潮涌涌如流水蔓延,开来。
慕容穆枫站在一扇轩窗内一把推开窗叶,这热闹非凡的景象其实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呢。看见了,就有些妒忌,妒忌为何这里会太平,妒忌这里的稳定。
断木沉默的站在慕容穆枫身后。他在想,主人的计划是不是要落空了?这么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三短一长,颇有节奏。可听出来者身份不俗。
断木听着那敲门声当即浑身戒备,慕容穆枫转过身来与断木说道:“看来来者是客,你不必防备着,去开门吧。”
来者确实是客。断木一打开门便见明安灏轩正站在烟流云身后,看来敲门者正是烟流云。断木一出来,烟流云带笑道:“我家二爷希望与你家主人见一面,不知是否方便?”
断木往旁边一让道一句请进。房中燃着炭火,彼时,慕容穆枫正端坐在炭火旁烧着炉子,炉子上正烧着水,面前那张矮几上摆些茶果,还有一些老年陈茶。
听着那脚步声,他也知道来人近了。刚好此时炉子上的水也烧开了,他一手拎起水壶来,行云流水的注水入壶中,待那滚水冒着白汽从面前氤氲开来时,他隔着那团雾气望着由远及近的明安灏轩道:“欢迎二爷大驾光临。某,煮茶相待。”
明安灏轩与他行一番虚礼后,便徐徐落座在他对面。滚水将蜷缩着的茶叶烫平开来,那青绿色的茶叶从杯底处打着转旋升上来。一盏清茶,满室清香。
“慕容将军似乎一早就知道轩会拜访似的。这一番讲究似在迎接来客。”明安灏轩淡淡道。
茶气扑在慕容穆枫那金黄色的面具上。也因有着这面具才不让人一眼看穿他的神色。慕容穆枫淡声道:“是在等人,只是不知道二爷竟会这么快就找到这来了,我听说这客栈对客人的隐私保护的极好。”
“鸿来客栈的确是达官贵人喜欢来的地方,因为只要有客人住在这里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害他们。可前提是,那些客人不会伤害明安一族的利益,因为鸿来客栈可是明安氏族名下的呢。”
明安灏轩一番话说得平淡。却让慕容穆枫顷茶的手顿了顿,是啊,他怎么忘了。这鸿来客栈那可是明安氏族的啊。
“我不想跟你客套,我想知道,那日那个人说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明安灏轩单刀直入道。
慕容穆枫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你们是想着借这件事挑起楚丘内乱是不是?”
慕容穆枫听着明安的话语,一时间有些语塞。说不是估计没人相信。半响后,他将茶盏搁落在案上道:“对啊,为什么不呢?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呢。”
“你们说那个叫绿依的是我父亲流落荒岛,与别人生下的女儿?”明安灏轩一双眉宇拧成一个死疙瘩。
慕容穆枫用指尖沾了些茶水,在几案上写着,明安宸惜。四个字,待最后一笔落完后,他才抬头与明安灏轩说:“你的父亲给她娶了另一个名字,明安宸惜。取得是惜别挽留之意。”
“……”
明安灏轩走出鸿来客栈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烟流云打着伞跟在明安灏轩身后,大雪纷纷落下,路边的摊贩又忙着去躲雪了。
偌大的街道上,只余明安灏轩和烟流云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这一路走,明安灏轩问烟流云道:“流云,你说,他们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二爷,今日来不就是相信诸葛离说的是真话吗?况且前些日子那个乞丐,现在想来也许他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也许这就是他被人灭口的原因吧。”
乞丐,诸葛离,还有那一粒落在乞丐肚子里的珠子。明安灏轩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连成一条线,这是这条线太细了。还有很多让人想不清楚的谜团,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的父亲又是如何流落荒岛的呢?南宫一族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这似乎是一个早已布置多年的计划啊。或许这么说,南宫煜等人苦心积虑布置多年的计划究竟想做什么呢?
“流云,今夜,你带几个人去太东宫一趟。”明安灏轩望着一地风雪道。
烟流云在他身后说了句是。两人驻足听立在雪地上,随着明安灏轩微微仰起头,烟流云也将那伞檐慢慢抬高。明安灏轩望着天上翻飞落下的鹅毛大雪道:“倘若父亲还有一个血脉留下来,那么便是拼死也要抢回来。若父亲真的死在那些人手上,那我就要用南宫一族的血来祭奠我父亲的亡灵。”
无尽风雪翩翩落下,鹅毛大雪覆城淹。明安灏轩与烟流云在这雪地上走着,他们两个人走的很慢很慢。
当夜明安宸絮被召到书房中。她不知道此时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这是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问玉往书房走去。
廊外大雪如雨落下,院中青竹被白雪压得低低的。几乎垂落到地。转过游廊,跨过拱桥,迈过青色石板长阶,路过那一院子红梅,她便来到书房中。
彼时,书房内明安灏棕还是如往日般端坐在上。明安灏轩则依着书架而站,身姿有些慵懒的靠在书架上,随手翻着一本书。
她执手缓缓曲膝与两位大哥见礼道:“大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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