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的手还握在那扇被明安灏轩阻止合上的窗叶上。另一只手握着他刚刚赠与她的红梅。她见窗叶合不上，则一脸暴冷淡的望着明安灏轩道：“若他是错的，我选择他是逆天而行，那谁才是正确的，谁才是真正的顺应天命？”
“我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只是我不希望你站在诸葛离身边。你若站在他身边，那么你要反抗的便是全天下的世家，小九你有那样的能力可以推翻上千年来的世家大族吗？”
明安灏轩劝着状似恳求。小九只坚定的摇头，一字一句清晰道：“我选择了，认定了，就是他。”
“你要与我为敌吗？你可知逍遥令乃是千年前四大家族的族老与逍遥祖师合力铸就而成的。它源属于四大家族，如此这般你也是属于我们的，却为何要站在与我们敌对的一方？”
明安灏轩深眸沉冷。那握着窗叶的手上有青筋根根突起。小九双眸沉沉的望着他。寒风烈烈，将明安灏轩身上那件灰黑色的披风扬起又落下，也将小九那满头青丝吹佛的扬落又落下。
“逍遥令是你们铸就出来的，但我不是你们合力铸就出来的，明安灏轩我是白小九。不是哪个阵营之中的私有物。”
那一刻小九一字一句的将那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那时候那个坚毅决绝的神态。他似乎又看到了明安宸汐。
身上都是一样的决绝和坚毅，一样的宛若神祠高贵不可侵犯。明安灏轩喃喃道：“宸汐……”
砰一声响。小九挥手施展术法猛地将那扇窗合上。明安灏轩当即被她甩出在雪地上几尺远。跟着他一同跌落雪地上的，还有那枝刚刚还握在小九手中的红梅。
红梅跌落时，那结在上头的一层冰渣子纷纷碎裂开来。皑皑雪地上，红梅似血。小九冷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她说：“不要把我当成明安宸汐，我是白小九。”
言语如刀，句句扎在明安灏轩的心头上。高贵如他，骄傲如他。这一夜却也只是无力的跌落在皑皑雪地上。他望着地上摔的七零八落的红梅，心想，也许小九的心早如那摔裂的红梅一般七零八落了。
他不得不承认，白小九。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人了。她坚韧决绝，身上有种与宸汐相像的气势。这样的人看似冰冷，其实如若剥开那层冰冷的壳子，是不是可以看到昔日那个在凄风苦雨中瑟瑟发抖的白小九？
明安灏轩不知道，他踉跄着起身。他走了，雪地上只有那一枝摔裂的红梅花。
西风啸，霜雪茫。待明安灏轩走远后，小九慢慢推开那扇轩窗。窗下的她遥望明安灏轩渐行渐远的身影。
素白绣鞋踏过雪径来到那摔落的红梅旁。她俯身拾起那被砸的七零八落的红梅。才刚刚拿起来。梅花枝桠上的细红花瓣啪啦一声碎裂开来。
那些结了一层冰渣子的红梅，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她此时拿着的只剩一根空空的梅树枝桠。小九眼眶中蓄了一泡眼泪。
她不能告诉明安灏轩每一夜，她都在噩梦中惊醒。她总是梦见祁连山下，那些被活埋的将士。卧龙山庄下，那些被活活杀死的瘟疫病人，还有楚丘城中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午夜梦回。她会感应到那封印在她体内的不死鸟。它在痛，在咆哮。她想，这大概是每一位掌令使都会经历的痛苦。
她们总会去怜惜那些正在受苦的人。这份同情与责任就宛若一种天赋。或许旁人会觉得这是掌令使的可贵之处，但她却觉得这是掌令使最为可悲之处。
她没有办法抹去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她也想将自己藏起来，可是她做不到，她的子民在受苦。她的心也在受苦。
泪点点跌落在雪地上。茫茫冰面上有股热气散发开来。有谁知道冰冷的外表下伪装着一颗怎样弱小无力的心？
她的惶恐，她的不安，有谁知道？她的难过与痛苦能与谁说？谁都不能吧。
小九握紧手中的空梅枝桠。转身时，狂风呼啸。白雪茫茫。
衡芜殿上，卫盏疏的手一颤。正在分茶的手猛地颤了颤。少数茶水洒了出来。他只觉得心口一紧，无尽的不安蔓延在心头处，久久环绕不去。
手慢慢的捂着胸口处。隔着一层衣物，一个胸膛。他似乎还可以触摸到他胸口处那颗紧张不安的心。他凝眸神思，只用这样的办法去感应远在千里之外的一颗心。
——小九，你又在不安，又在害怕了是不是？
没有一丝回应。那颗心还在隐隐不安跳动。卫盏疏抬手慢慢的滑过眼角。他知道她的心在流泪。
殿中烛火摇晃。只一阵风过，这衡芜殿中哪里还有卫盏疏的身影。
北邙边城客栈里。卫盏疏施法隐去身形，坐落在小九床边。天青色的床纱被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风吹的有些飘飘扬扬。
卫盏疏坐在小九床边凝注着她那张睡颜。她的眼角处有泪痕滑落。他伸手为她拭去脸上泪痕。而后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道：“是在做梦吗？梦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吗？小九……你什么都不要怕。”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两个半心的靠近组成了一颗完整的心。这样令那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回复安稳。
她紧皱的眉宇这才慢慢舒展开来。卫盏疏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额上的头发。每一下都格外温存。半响后，他只将她露在被子外头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望着她呼吸平缓，逐渐放松的睡颜。他想，如若自己当初不将她带入绝世界就好了，这样也许她就不会去承受这些本不应该承受的苦难了。
小九……他重新伸手轻抚着她额上的发丝。道：“我一次次抹去你的记忆，不是怕你爱上我，而是怕你恨我啊。恨我对你的残忍，也恨若有一日你真爱上我时，我却无法回应，届时你的心该会多疼。”
“既然这样还不如永远不要让你知道。这样你就不会恨我，更不会爱我。我们一直一直都是陌生人好不好，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一直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你，所以你不要害怕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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