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一路往东走,越走周遭则越凄凉,因为战火房屋已经烧焦。地上还倒着一堆破壁残垣,连昔日高大雄伟的城墙都已经破败。
一路往东走。走过战火遗留的痕迹便来到一座桃花林前。伏夏六月这里的桃花却仍旧是灼灼其华。小九一手撑着伞,雨滴沿着伞脉一路滴坠滑落下来。
小九抬脚欲往前走去。玲珑则一手拽过她胳膊道:“你还要进去吗?”
小九点点头。她一直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身为掌令使,她又该做些什么?她不是明安宸汐,没有明安宸汐那么聪慧,所以她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她该做什么,如何去做。
“有些事我需要去弄明白,我需明白我存在的意义和我应该去做什么,而不是这样子碌碌无为的在街头游荡,惶惶不可终日。”
风来时,落英缤纷。十里桃林,十里堤。人来入此如画卷。小九素手擎着一柄素白油纸伞缓步在林中。两面桃林仿佛在此为她分叉开道。
一路走到桃林的尽头。只见桃林尽头处有一竹屋。屋前设一石桌。石桌旁种桃树三两棵,红粉落下时,石桌上的六博棋局上红粉纷纷。
小九执伞立在门前一株桃花木下。双目怔怔的望着面前那位须发皆白的寓宅。彼时,他正一手抚着胡须,频频带笑点头。
小九望着他,不知为何明明没有见过却觉得熟悉。寓宅头也不抬的笑道:“小姑娘,来都来了,陪老头子我下一局棋可好?”
小九只将手中的伞收起来。一手抖落伞面上的花瓣,这才缓步朝着寓宅处走去。隔着一张石桌,她看见那棋盘不似往日看到的那些纵横交错之间的棋盘布局。
这一盘棋,底座棋盘是以隐形太极八卦图而设计的。而棋盘上的一黑一白两条鱼正应了太极中的那句话,太极生两仪。黑白两鱼周围的四个圆点,正正应了两仪生四象。周边四方,四角为阴,四边为阳,中心为太极。此乃四象生八卦。
小九当即往后退一步,抬手作揖恭敬道:“学生愚钝,不懂此棋。”
寓宅一手把玩着一个人偶做的棋子。慵懒道:“学生?我可没答应为你授业解惑,你这句学生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小九拱手再拜尊敬道:“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但先生既千里传音与我,不是希望我能来此地吗?既然先生要我来此,不是为了给小九解决疑惑的又是为了什么?”
随着小九的话音落下。寓宅只将手中的棋子哒一声扣落下来。而后道:“此乃,六博棋。可供两人对弈,双方各有六子,一子为枭,五子为散。两人可用投著的方法来决定行棋的步数。”
“这是兵家最喜欢的一局棋,只因五子为卒,一子为王。小小一方棋局,便成了一个厮杀的战场,投足举手之间,便决定生死。弈棋者,亦如弈天下。”
小九闻言只沉默低头凝注面前这盘棋局。玲珑一脸疑惑的站在小九身后安静的旁观,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老头不是普通的老头,是以她要对他尊重一点。
思考良久后,小九道:“先生叫我来,莫不是这为了这盘棋?”
“你看到的是棋盘上的棋,我说的则是天下的棋。姑娘,在天下那盘棋里可有了自己的枭棋?”寓宅问的冷淡。小九则一脸惊愕。
天下那盘棋……“纵使天下覆灭,与我有何干系?”
“你是掌令使,生来便带有不可逃避的命运,现今这是个乱世。你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小九愣愣的望着面前那盘棋局。良久后,她愣愣道:“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也就是说,我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有人为了生活,有人为了报仇,有人为了理想,有人为了幸福,而我为了什么?”
寓宅一手从棋盘上挥过。那原本立定在棋局中的人形棋子竟然自己行走起来。有的棋子干掉另一颗棋子,有的棋子静守一方。寓宅淡漠道:“掌令之人,当需护卫天下,安守一方。凤凰涅槃,当得重生。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结束这个乱世。”
小九蓦地一愣。桃红纷纷从她面前飘落,他让她结束这个乱世……。
“只有选对了一方,站对了阵营。乱世才有结束的一天,小九选出的真正的天下之主,只有他与你联手才能结束这个乱世。”
“如若他是枭棋,那么你便是他手中最有利的那枚散棋。”
“可是,天下人主天下事,我怎么才知道哪个才是我应该辅佐之人?”小九连声道。寓宅只一味的摸着胡须笑道:“该来的总会来,前世债,今生缘。纷争起,天下定。”
说完这一片的桃花正慢慢虚幻,小九连声喊了几句话。却只见面前桃花竹屋正在慢慢幻灭,待她们再次回过神来时,天上碎雨落在脸上,微凉。
这场小雨之后,第二日天放晴了。就在这一日的晴天里,李云逸带领官员随从和族人一道将李正显的灵柩送了出去。
待灵柩入殓后,李家大小姐,李云曦便领着府中四名女眷一道在陵园守孝。按律令,她们应守孝三年,但是李云逸身为南安王有一堆政务需要处理,是以他是不用在陵园守孝的。
白云苍狗,一晃夏日已经结束。秋天也已走远,眨眼又到了临冬。这一日,天上开始下起零星雪花,地面上的树白,草白了。连人的肩膀发丝都落了一层白色。
这一日,李云曦一人打着孟宗竹油纸伞走在长长的青石板阶上。白雪落在泛青的台阶上。一路走到墓碑前,李云曦远远的看见有一人身上落满了雪花。
天地之间,他一身墨衣染上了些许哀伤。她遥遥站在那人身后道:“你是何人?来这做什么?”
李云曦这一声如珠玉琳琅脆响。李君傲身子微微颤了颤,而后缓步转过身来望着李云曦。
彼时,李君傲一张脸上带着一面黄金面具。一张黄金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只露出一个下颚和鼻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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