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碎花纷飞擦过眼角。点点片片宛若离人泪。小九停步驻足于花海间。垂眸安静倾听他说的话。
王文泉看了看，寒月西斜。城根下你侬我侬的情侣们已经不见。夜色浓重，四周围已经是薄雾冥冥。他说道：“小姐，你该回去了，夜里风凉。”
小九最后抬眸环视四周。那一刻她想，如若能一辈子不清醒过来就好了。
王文泉与小九一道回去的时候。灯会已经散了，长街多寂寥。只于路旁两边花灯闪烁明亮。王文泉肩上背着沉默书囊，小九提灯碎步往前走去。
一路上，王文泉会跟她说长街的某一处巷子里，有个老婆婆卖的豆花很好吃。南征仪门外有个新寡，她做的糕点精致好吃，做的水目鱼汤，清澈的像眼泪。
一路上小九没说什么话，但却听得很认真。
林府游廊下，已经走到该分叉的路口。王文泉拱手道：“今日得与小姐同游，实乃三生有幸。”
小九驻足停下，转身看着他道：“黄粱一场南柯梦，待梦醒时分，谁还记得谁曾是谁当初的心动？王公子你以为呢？”
王文泉笑了，连带着肩上的书囊都在颤动。他笑的很大声，而后说道：“古人曾言游园惊梦，在下今日算是明白小姐为何愁眉不展了？”
“为何？”
王文泉望着她那双秀眉微蹙的模样，在她眼中，那双秋水剪眸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愁绪。无人可以抚去。
王文泉背着书囊说道：“小姐是不是害怕自己在这美梦中沉沦不复醒？其实你认为是梦，别人认为是实，你以为是假别人以为是真，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凡尘一世，谁又能分得清。”
王文泉言毕，只背着自己的书囊转身离去。独留小九一人站在游廊下，凝望满庭花树。晨露沿着叶脉滑落，滴坠成珠。
待天光破晓。院中有丫鬟来洒扫庭除，不知何时庭中又满是落叶落花了。小九起身时，随身侍候的小丫鬟已经为她推开西窗。
只捧着晨脂清水站在梳妆台前，柔声道：“小姐，今日夫人要与你一道去城外感业寺还愿，你还是快些熟悉的好。”
小九起身，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她呢喃道：“感业寺？还愿？”
小丫鬟见她醒了。只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为她簪发挽结。还顺带絮絮叨叨着，说小姐当初昏迷时，夫人曾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今日姑娘醒了就得去寺中还愿，如此方不负菩萨慈悲。
一通忙碌后，小九也跟着林夫人一道坐车往城外还愿去了。
感业寺的香火很盛，前来祈福还愿的人很多。小九扶着林夫人小车。身后跟着两个提篮抱果的丫鬟。院门中的小沙弥见她们进来了，双手合十呢喃道：“阿弥陀佛，林施主，还请随我来。”
林夫人温声说了句有劳了。
正殿中菩萨金身高伫，两旁有和尚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身披袈裟的住持静立在侧，见她们走进来了，只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林夫人携着小九一道诚恳的跪在蒲团上。口中细声念念有词。小九仔细听，却是什么都听不清。待一阵祈福叩拜完毕，林夫人只说让小九在四周围走走，她有些事情要与住持说。
小九只点头答应。却也没有离开大殿，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檀香轻扬，焚香间佛语声声，木鱼阵阵。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油亮的签筒上。她只伸手拿了过来，签筒上密密麻麻的插着三百六十根竹签。她轻轻摇了摇，只听到一阵整齐有律的沙沙声。
她一下下摇着，慢慢的签筒上一根竹签都没有落下来。两旁的香客只一味好奇的看着她。她脸上登时如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心想一定要摇一根签出来。
不知是这么想着起了作用，还是她的手劲大了许多。只听着签筒上，哗的一声响，三百六十六根签齐齐跳了出来，纷纷零落在地。
小九双膝跪在蒲团上，一双手还举着签筒。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签筒上所有的竹签一道落在她脚边。一旁敲木鱼的小沙弥，连忙跑过来念着一句阿弥陀佛。
而后连忙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竹签。小九愣愣的看着散落的竹签。她的心在这一刻跳的很快，很快，快的让她有些慌张。
她连忙一把拽过小沙弥的手，急声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沙弥明显被她吓得愣了愣，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道：“也许菩萨认为在这三百六十六根签中，都没有适合施主你的吧。”
小九一听，不知为何竟又失神落魄了。她缓步起身，慢慢朝外走去。一路上她宛如丢了三魂六魄般，只行尸走肉的来到后院中的一棵菩提树下。
她静站在那棵菩提树下，只缓缓抬头望着那茂密的树干上挂着的祈福带。祈福带有新的有旧的，她只呆呆站在树下。风来时，祈福带轻摇晃动，她听见菩提树的后方正有人悄声说着话。
“林施主，你在菩萨面前许下祈愿，愿用十年寿命换得令千金一世周全，这可不是随意许下的诺言，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倘若您硬要篡改命格，恐怕是会招到天谴的。”
小九听得真真的，这是那个住持的声音。
她还在想，会是哪个父母这么爱自己的孩子，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还自己孩子的一世平安。
这时树后响起的却是林夫人的声音。她说道：“我终究是她的母亲，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爱她，唯独我不可以。”
小九闻言，眼泪瞬时落了下来。她的话，一字一句如刀剜心，言落心头阵阵隐痛。她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她想，你怎么这么傻？我早已不是你的女儿了，这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的，你怎么用自己的生命去填补这一份虚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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